“妈的,比罗刹人还狠!”
“听说他们枪法贼准,还有洋炮!”
七嘴八舌,戾气在破庙里蒸腾,却都透着一股色厉内荏。
他们怕了,所以才聚到一起。
一直沉默的冯麟阁,用长烟杆敲了敲锅沿,铛铛声让众人安静下来。
“怕了?”他耷拉着眼皮问。
没人吭声。
“怕,有用?”
他嗤笑一声,“人家刀都架脖子上了,要么伸头,要么,掰断他的腕子!”
他目光扫过众人,最后落在一直没说话的张雨亭身上:“雨亭,你怎么看?就属你鬼点子多。”
张雨亭呵呵一笑,尖细小脸像只狐狸。
他拱了拱手道:“冯爷抬举,掰腕子这话对路。
但怎么掰?
人家抱成团,拳头硬。
咱们呢?一盘散沙。”
金寿山皱眉:“那你说咋整?合股?”
“不合股,等着被各个击破,吊树林子风干吗?”
张雨亭反问,“七星山要的不是钱,是地盘,是规矩。他们的规矩立起来,咱们这些老派绺子,都得死。”
一句话,撕开了所有侥幸。
破庙里死寂。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锅里的咕嘟声。
冯麟阁缓缓点头:“是这个理儿。
辽西的规矩,不能由他们辽东人来立。这疙瘩,还得是咱们说了算。”
“对!干他娘的!”
金寿山猛地抽出腰间的匣子炮,啪一声拍在桌上。
“干!”
“联手!”
群匪被鼓动起来,一时凶相毕露,吼声几乎要掀翻庙顶。
张雨亭弯腰从靴筒里抽出一把细长的匕首,走到锅边,慢悠悠地削下一片羊肉,放进嘴里嚼着。
等声浪稍歇,他才开口:“合股,也得有个章法。谁当头?
砸了窑怎么劈拨?
死了崽子,怎么抚恤?
别到时候七星山没打下来,自己人先插了签。”
又是死寂。
利益,永远是土匪间最根本的问题。
冯麟阁眯着眼看张雨亭:“雨亭有何高见?”
张雨亭用匕首尖剔着牙:“冯爷德高望重,自然是总瓢把子。金爷勇猛,可做先锋。
至于各位当家,各带本部人马,按出力和折损劈拨。
立下字据,天地鬼神共鉴。谁要是背后捅刀子……”
他手腕一翻,匕首嗖地钉入桌角,深入寸余,刀柄兀自颤动,“犹如此案。”
他目光冷冽地扫过每一张脸。
无人反对。
在生存威胁和这套看似公平实则充满算计的方案前,这群桀骜不驯的匪首,暂时被捆在了一起。
“好!”
冯麟阁一拍大腿,“那就这么定了!让辽东那帮愣头青瞧瞧,啥叫真正的江湖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