熏鸡的色泽是一种深沉的暗红,像是年代久远的血渍,肉紧而香,是下酒的好菜。
两人对坐,宋莲儿一边分肉一边问着墨白话中不懂的部分。
墨白吃的认真,答的认真,喝的也美。
烧酒是本地烧锅出的,烈,一线喉。
客栈里安静。
只听屋外风卷雪沫子,唰唰地打在窗棂纸上。
屋里炉火哔剥,油灯昏暗,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,大大的,随着火光晃动。
羊腿、熏鸡只剩一堆骨头,两张烙饼一点没剩。
酒足饭饱身上寒气尽褪,四肢百骸都舒坦了。
相视一笑,墨白的身影的身影消失在窗外天地的漫天大雪中。
雪夜的城市迷蒙,一队松松垮垮的罗刹兵在城里转了一圈,便回到土黄色的营房。
几个汽油桶中火光熊熊,照得营房内都是酗酒后胡言乱语、殴斗的士兵。
墨白目测,大概三千之数。
绕着营房走了一圈,回到客栈。
宋莲儿围着一床厚重的棉被,只露出一张脸,被炉火烤得红扑扑的。
窗外人影一闪,墨白跳了进来。
带着一身风雪。
宋莲儿帮他脱去寒衣,塞进热乎乎的被窝。
小炕火热。
宋莲儿火热的身体钻了进来。
屋外是能冻裂魂魄的风嚎,屋里却只有肌肉对抗的厮磨声和粗重的呼吸……
大雪初晴,刺得人眼疼。
关外的风,像裹着玻璃碴子的鞭子,抽得人脸生疼。
雪原白得瘆人,一直白到天边,仿佛这世界就只剩下了这绝望的白。
墨白和宋莲儿捂得像两个木桶仍觉得寒风刺骨,而两匹伊犁战马却丝毫不觉得冷,喷呼着白雾奋蹄疾飞。
路边的两棵大树忽然横倒,挡在两人面前。
墨白猛的一夹马腹,控制住战马。又伸手拉住宋莲儿的战马缰绳。
马蹄还没停稳,雪窝子里倏地钻出十几条人影。
破皮袄、狗皮帽子,一张张脸被北风和穷困熬炼得又黑又硬。
手里的家伙更是寒碜:老掉牙的单筒猎枪、火绳枪像烧火棍,还有拎着大刀片子。
但他们眼里那种饿狼般的绿光,比任何新式快枪都瘆人。
墨白勒住马,叹了口气,是那种“又来了”的、略带疲惫的厌烦。
宋莲儿动了。
她甚至没完全转过身,裹着的厚重貂皮斗篷像一朵乌云般旋开。
一道冷光从乌云里闪出来——一把锃亮的转轮手枪,小得像个闺房玩具。
“砰砰……”两声枪响!
冲在最前面的一个胡子中弹,捂着大腿嚎叫倒地。
“二虎,你怎么样了?”
中枪胡子利落一滚,翻进沟里咬着牙低吼,“烫了个洞,老兄弟,帮我花了那娘们!”
“行了,看兄弟们砸了她的管!”
十几个胡子嚎叫着往上冲。
枪声没停。
“砰!砰!砰!”
声音清脆得像掐断了一根冰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