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章 溶洞惊魂(1 / 2)

暗门后的阶梯比想象中更陡,每级台阶都覆盖着滑腻的苔藓,散发着蚀骨雨特有的腥甜气。林若曦扶着潮湿的岩壁往下走,指尖触到一片凹凸不平!是人为凿刻的痕迹,边缘还很新,显然最近是有人频繁出入。

沈敬言的脚步声在前面不远处,他手里的强光手电在岩壁上投出晃动的光斑,照亮了沿途的涂鸦:歪歪扭扭的“projectEcho”缩写,被划掉的人名,还有一个用红漆画的巨大漩涡,漩涡中心写着“归处之墟”。

“这些是早期受试者刻的。”沈敬言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,带着诡异的混响,“他们以为这里是救赎,其实是坟墓。”

林若曦的心跳越来越快,手腕上的印记开始发烫,像有颗小火球在皮肤下游动。她想起外公录像里的实验室,想起怀表碎片的共振,难道真正的“湖心”入口就在这溶洞深处?

下到第三十级台阶时,通道突然变得开阔,一股刺骨的寒风从前方袭来。沈敬言的手电光扫过一片空旷的石室,石壁上插满了生锈的铁钩,每个钩子上都挂着件破烂的白大褂,衣角在风中飘动,像无数只垂落的手臂。

“这是‘净化前室’。”沈敬言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每个进入核心区的人都要在这里‘消毒’——也就是清除多余的人性。”他指着墙角的一堆白骨,“那是老陈的老师,当年负责看管实验体,后来被自己培养的‘失败品’撕碎了。”

林若曦的胃里一阵翻涌。她注意到白骨堆里有个眼熟的东西——是苏蔓的黑客徽章,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。

“苏蔓在这里待过?”她的声音发颤。

“当然。”沈敬言笑了,“她的意志力比我们想象的强,挨了三针镇定剂才老实。不过没关系,‘净化室’的设备会让她乖乖听话。”

石室尽头有扇厚重的合金门,门上刻着和怀表内侧一样的刻度。沈敬言拿出另一块怀表碎片,对准门上的凹槽——两块碎片在接触的瞬间发出刺眼的蓝光,门缓缓向上升起,露出里面的景象。

林若曦倒吸一口冷气。

门后是个巨大的圆形空间,穹顶镶嵌着无数盏幽蓝的灯,照亮了中央的高台——苏蔓被固定在高台中央的金属架上,四肢连接着透明的管子,管子里的灰黑色液体正顺着她的血管流动,她的皮肤已经开始变得透明,像顾南城一样被同化。

高台周围摆满了培养舱,每个舱里都漂浮着一个“林若曦”,有的缺胳膊少腿,有的面目扭曲,显然都是失败的“备份”。最里面的舱体最大,里面的“林若曦”已经睁开眼,正隔着玻璃幽幽地看着她,嘴角弯着诡异的笑。

“欢迎来到‘回声剧场’。”沈敬言走到控制台前,按下几个按钮,高台周围的地面裂开,露出隐藏的轨道,“这是外公的得意之作,能模拟任何人的意识波动,让你看到最恐惧的景象。你母亲当年就是在这里崩溃的,她的意识碎片从此和‘湖心’物质绑定在了一起。”

林若曦的目光扫过控制台,上面有个红色的紧急按钮,旁边标注着“强制脱离”。她悄悄挪动脚步,想趁沈敬言不注意按下按钮,手腕上的印记却突然剧烈发烫,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——

苏蔓的脸变成了母亲的样子,正对着她流泪;培养舱里的“备份”都伸出手,指甲长得像爪子;沈敬言的脸在沈墨和外公之间不断切换;而高台中央的金属架上,绑着的变成了顾南城,他正对着她无声地说“对不起”。

“看到了吗?”沈敬言的声音像毒蛇的信子,“这就是你的心魔。你害怕母亲的牺牲,害怕顾南城的背叛,害怕自己变成怪物,这些恐惧会让‘湖心’的意志更容易吞噬你。”

林若曦的头痛得快要炸开,她死死咬着嘴唇,血腥味让她稍微清醒了些。她想起幻境里母亲的幻影,想起怀表发烫时的悸动,想起手腕上跳动的印记——那些不是恐惧,是爱与守护的力量。

“你错了。”她突然开口,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,“这些不是心魔,是支撑我走下去的力量。”

手腕上的印记爆发出刺眼的光,林若曦的意识突然变得无比清晰——她能“看到”苏蔓微弱的意识波动,能“听到”培养舱里失败品的痛苦嘶吼,能“感觉到”顾南城正在靠近,他的怀表碎片在剧烈共振。

“顾南城来了!”沈敬言突然看向门口,脸色骤变。

合金门果然被从外面撞开,顾南城跌跌撞撞地冲进来,他的半边脸已经变成灰黑色,显然在强撑着对抗同化。他手里的怀表碎片发出蓝光,与林若曦手中的碎片遥相呼应。

“若曦!快启动装置!”顾南城的声音嘶哑,他从怀里掏出个手榴弹,拉开保险栓,“我拖住他们,你带苏蔓走!”

林若曦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。她终于明白顾南城为什么要跑——他不是背叛,是去寻找启动装置的方法;他带走怀表碎片,是怕她冲动牺牲自己;他现在回来,是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。

“启动需要我们两个的血。”林若曦冲过去,握住顾南城的手,两块怀表碎片在他们掌心合二为一,发出嗡鸣,“共生体完全觉醒的条件,不是恐惧,是信任。”

蓝光从他们交握的掌心爆发,像一颗小太阳照亮了整个空间。培养舱里的失败品开始尖叫、融化,高台周围的地面剧烈震动,隐藏的轨道上滑出无数金属探针,对准了控制台——这才是外公留下的真正后手,用共生体的力量反制“湖心”物质。

“不!”沈敬言疯狂地按动按钮,却发现控制台已经被锁定,“我不会输!我才是完美的共生体!”

他突然扑向最里面的大培养舱,用手捶打着玻璃,舱里的“完美备份”也伸出手,两人的手掌在玻璃两侧重合,沈敬言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,与舱里的备份产生了共鸣。

“若曦!快按红色按钮!”顾南城的声音越来越弱,他的身体正在快速透明化,“这是唯一的机会!”

林若曦看着顾南城逐渐消失的脸,看着高台上痛苦挣扎的苏蔓,看着控制台前疯狂的沈敬言,深吸一口气——

她按下了红色按钮。

剧烈的白光吞噬了一切,林若曦在失去意识前,似乎看到母亲的幻影在对她微笑,看到顾南城的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,看到苏蔓的意识波动变得平稳。

原来所谓的“完美容器”,从来不是为了承载“湖心”的意志,而是为了终结这场悲剧。母亲的牺牲,顾南城的守护,苏蔓的智慧,还有她自己的勇气,所有的力量汇聚在一起,终于点亮了刺破黑暗的光。

当林若曦再次睁开眼时,溶洞里一片狼藉,培养舱都已碎裂,沈敬言和备份一起化为了灰烬,苏蔓躺在地上,手腕上的纹身正在消退。顾南城不见了,只留下半块怀表碎片,上面刻着的“曦”字被血染红,像一颗跳动的心脏。

血染曦字的怀表

一场末日灾难后,林若曦在狼藉的溶洞中醒来。曾经存放人类文明希望的培养舱尽数碎裂,挚友沈敬言与人类备份一同化为灰烬。苏蔓躺在地上,手腕上象征新人类身份的纹身正在诡异消退。而顾南城只留下半块染血的怀表碎片,刻着的“曦”字被血浸透。碎片冰冷坚硬,血渍温热粘稠,如同半颗破碎的心在她掌心微弱搏动。林若曦攥紧碎片,锐利边缘割破手掌——两个“曦”字的鲜血终于交融。

林若曦的意识是从一片混沌的深海中缓慢挣扎出来的。她猛地睁开双眼,视野里却只有浓稠的、令人窒息的黑暗。有什么沉重浑浊的东西压在她的口鼻上,带着浓烈的消毒剂气息,混杂着一股令人作呕的、蛋白质烧焦后的糊味。她本能地张大嘴想呼吸,那粘稠的液体却趁机倒灌进来,冰冷、滑腻,如同无数只细小的、带着腥气的死鱼,争先恐后地堵塞着她的喉咙。窒息感像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了她的颈项。

“嗬……嗬……”剧烈的呛咳撕裂了她的胸腔。她疯狂地挣扎,手脚胡乱地蹬踹着,手指在滑溜的壁面上徒劳地抓挠。每一次扭动都伴随着全身骨骼仿佛要散架的剧痛,肌肉像被无数浸透盐水的鞭子反复抽打。这该死的培养液!是它曾经维系了她的生命,此刻却成了最冷酷的棺液。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,狠狠挥动手臂,肘部重重撞在坚硬的透明壁上。

“砰!”一声钝响在沉闷的空气中震荡开去。阻碍消失了。粘稠的液体哗啦一下涌泄出去,新鲜的、冰冷的空气猛地灌入她的肺叶,带着岩石深处特有的潮湿腥气,还有无处不在的、刺鼻的焦糊味。她贪婪地、大口大口地喘息着,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深处灼烧般的疼痛,喉咙里全是那股令人绝望的腥甜。

视觉终于缓慢地从一片漆黑中艰难地分辨出模糊的轮廓。紧接着,听觉也捕捉到一些声音:水珠从高处坠落,砸在地上的小水洼里,发出单调而空洞的“滴答”声;更远处,似乎有细微持续的“滋滋”声,伴随着轻微的爆裂声响,那是尚未完全熄灭的电路仍在徒劳地闪烁挣扎;还有一种低沉压抑的嗡鸣,像是地底深处某种巨大机械垂死时发出的哀鸣,又或许只是她过度紧绷的神经在耳蜗深处制造的幻听。

眼前的景象如同地狱的碎片,缓缓拼凑起一幅令人心胆俱裂的全景画卷。

她正从一个巨大的培养舱破裂的圆顶上挣扎而出。那曾是充满了生命维持液、闪烁着柔和蓝光的希望之茧,如今只剩下扭曲断裂的金属框架和边缘狰狞的弧形碎片。淡蓝色的粘液顺着破裂的舱壁缓缓流淌下来,在下方一片狼藉的地面上蜿蜒成冰冷的、散发着微弱荧光的小溪。光线来源于墙壁上几盏残存的应急灯,它们发出急促闪烁的、病态的黄绿色光芒,将这片巨大而空旷的溶洞空间切割成一片片晃动着的、光怪陆离的阴影。

目光所及,是毁灭的废墟。

曾经如同星辰般排列整齐的培养舱阵列,此刻已成为一片凋零的坟场。巨大的容器外壳像被无形的巨力揉捏、撕裂,布满蛛网般的裂痕,有的彻底坍塌粉碎,尖锐的金属和特种玻璃碎片四处飞溅,深深插进地面或彼此堆叠,反射着应急灯冰冷的光。更多的培养舱则扭曲变形,如同被拧干的废纸,破裂的管道垂落下来,像怪物的触须,仍在滴滴答答地淌着或透明或淡蓝、粉红色的营养液、冷却液或血液混合物,在地面汇成一滩滩色彩诡异、气味混杂的污秽水潭。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——臭氧的焦糊、塑料焚烧的恶臭、血腥、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、类似铁锈和腐烂水果混合的甜腥。

她艰难地撑起上半身,试图离开这个破碎的茧。冰凉的液体沿着她赤裸的手臂流淌下来,粘腻不堪。手指摸索到舱体边缘,剧痛猝不及防地袭来——一块嵌入边缘的锋利玻璃碎片深深割开了她的掌心。温热的血立刻涌了出来,滴落在下方破碎的培养舱残骸上,也滴落在她自己苍白的腿上。她闷哼一声,迅速抽回手,紧紧攥住伤口,鲜血从指缝间渗出。

她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,抓住舱体边缘坚硬的金属凸起,指甲几乎要嵌进去,肌肉因用力而颤抖。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,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苦和骨头不堪重负的呻吟。她咬紧牙关,猛地向外一翻,整个人从倾斜的破口滚落下去。

“咚!”身体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,激起一片混杂着玻璃碎屑和金属粉末的尘埃。撞击让她眼前瞬间发黑,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,震得整个胸腔都在轰鸣。她蜷缩在地,大口喘息,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身体各个角落传来的尖锐抗议。过了好一会儿,眩晕感才稍稍退去。她挣扎着,用手肘和膝盖支撑起身体,一点点抬起头,目光急切地在废墟中搜寻。

首先映入眼帘的,是前方不远处一片格外刺目的灰白。

那是……灰烬。一大片,异常突兀地铺展在色彩混乱的地面上。灰烬周围散落着一些焦黑的、难以辨识的金属构件碎片,还有几块边缘熔融变形、勉强能看出是显示器或控制台的残骸。在这片灰烬的中心,静静地躺着一件东西——一件熟悉的、染满灰尘和焦痕的实验室白大褂。

那是沈敬言的外套!

林若曦的心猛地一沉,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住。一股寒气从脊椎瞬间窜上头顶,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。她认得那件衣服袖口磨损的样式和她亲手修补过的纽扣。昨天……或者更早?时间概念在她混乱的意识里早已模糊不清。她还记得沈敬言穿着它,站在主控台前,眼镜片反射着屏幕的蓝光,快活地向她展示着那些代表着人类文明最后火种的“备份”阵列闪烁的光点。他指着那些代表着人类dNA库和文明数据库的光点,眼中燃烧着近乎狂热的希望之光。“若曦,你看,就算天塌下来,火种还在!只要有一个备份舱完好无损,我们就能……”他的声音回响在脑海,此刻却像冰冷的锥子刺入她的神经。

现在,他不见了。那件外套,那个位置……那片覆盖一切的灰烬……答案残酷得令人窒息。

“沈……敬言?”她嘶哑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,刚一出口就被溶洞中沉闷的回响吞噬。无人回应。只有灰烬在气流中极其细微地打着旋,无声地诉说着彻底的湮灭。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件熟悉的白大褂,它像一块冰冷的墓碑,覆盖在那片意味着彻底虚无的灰烬之上。不仅是沈敬言,那些备份……那些被视为人类文明最后堡垒的基因种子库和数据核心……也全部化为了脚下这片灰白死寂的尘埃。整个“方舟计划”的核心,就在那片灰烬里彻底终结。

无边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她。身体的疼痛似乎都感觉不到了,只剩下一种灵魂被抽离的空洞和麻木。她呆呆地望着那片灰烬,大脑一片空白,仿佛连思考的能力都被剥夺了。

就在这时,一声极其微弱、带着痛苦的呻吟从她右侧不远处传来。

这声音像一根细针,猛地刺破了她麻木的感知。林若曦浑身一震,艰难地扭过头,循声望去。

应急灯惨绿的光线下,一个身影蜷伏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,离一片破碎的培养舱很近。是苏蔓!

苏蔓的姿势很不自然,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掼在地上。她穿着那身标志性的黑色作战服,此刻却布满撕裂的口子和灰白的尘埃。一条手臂无力地压在身下,另一条则摊开在地面。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脸,苍白得可怕,毫无血色,嘴唇紧抿着,嘴角残留着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。

林若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她爬去,手掌和膝盖被地上的尖锐碎石硌得生疼,新添的伤口混着旧血,在地上拖出淡淡的痕迹。她扑到苏蔓身边,急切地伸出手,想要扶起她,嘴里无意识地呼唤着:“苏蔓!苏蔓!醒醒!”

手指触碰到苏蔓皮肤的瞬间,一种异样的感觉传来。那并非人体的柔软温热,反而带着一种奇特的、非人的坚硬和冰凉,如同触摸到一块质地特殊的玉石。林若曦的手下意识地一缩。

就在此时,她的目光被苏蔓裸露在外的手腕紧紧攫住。在那纤细的手腕内侧,原本清晰可见的那个象征“新人类”身份、神秘而强大的纹身——一个由复杂几何线条构成的暗金色圆环图腾——正发生着诡异的变化。

那光芒,曾经代表着力量,代表着进化,代表着凌驾于旧人类的优越感,此刻却在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。构成纹身的线条仿佛被无形的橡皮擦一点点抹去,边缘变得模糊、消散。暗金色的光晕如同燃尽的烛火,迅速褪色、收缩,变得越来越稀薄、微弱。随着光芒的减弱,那烙印在皮肤上的图案也随之失去立体感,变得扁平、浅淡,仿佛仅仅是印在皮肤上的一层即将脱落的油彩。

消退!它正在消退!这象征着“伊甸园”赋予的力量核心,正在苏蔓身上瓦解、消失!

林若曦的心脏狂跳起来,一种不祥的预感压过了绝望。她再次伸出手,这次轻轻搭在苏蔓的颈侧。指尖传来极其微弱的搏动,缓慢,但确实存在。她还活着!

“苏蔓?”林若曦的声音颤抖着,带着一丝希冀。她小心翼翼地试图拂开苏蔓脸上沾着的灰土和碎石屑。

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苏蔓额头的刹那——

“咔…咔嚓…”

一声清脆、细微,却无比清晰的碎裂声响起!就在苏蔓的额角,那被触碰的地方,皮肤如发丝的裂痕!沿着那道裂隙,一丝丝冰蓝色的光芒艰难地渗透出来,极其微弱,却又诡异得让人心头发寒。

林若曦像被电流击中般猛地缩回手,瞳孔骤然收缩,难以置信地盯着那道细微却散发着致命预兆的裂痕。那是什么?苏蔓的身体里……怎么会……

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,扼住了她的呼吸。沈敬言的灰烬带来的绝望还未散去,苏蔓身上这诡异的变化又带来了新的、更深的寒意。她僵在原地,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
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苏蔓周围破碎的地面,仿佛在混乱中寻找某种支撑或指引。蓦地,她的视线定格在苏蔓腰部下方的岩石缝隙里。

那里,有什么东西半掩在碎石和尘土下,反射着应急灯幽绿的光。

不是石头。

一种近乎本能的悸动驱使着她。林若曦屏住呼吸,伸出手指,拨开掩盖在上面的碎石粉末和一小块尖锐的玻璃渣。指尖触碰到一个坚硬、冰凉的金属物体。

她小心翼翼地捏住它,将它从尘土的掩埋中轻轻取出。

那是半块怀表。曾经精致圆润的轮廓被暴力撕裂,只剩下残缺扭曲的黄铜外壳,断裂的边缘锋利如刀。

表盖早已不知所踪,碎裂的玻璃表蒙下,可以看见同样粉碎的表盘和扭曲断裂的机芯齿轮。时间在此刻,如同它的载体一样,被彻底终结。

但林若曦的目光,却死死地盯在怀表的背面。

在那粗糙的断口上方,一小块相对完好的金属面上,一个深深镌刻的字迹,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:

“曦”。

她的名字。

此刻,那个“曦”字,被一种浓稠、暗沉的赤红所覆盖、浸润。那绝不是铜锈,也不是污垢。那是血!是早已凝固、却依然透着残酷生命力的血渍!它深深地渗透进刻痕的每一个笔画深处,将这个代表着她存在的符号,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。

血液覆盖了刻字的沟壑,在惨绿灯光下呈现出一种粘稠的、半凝固的质感,边缘甚至微微鼓起,仿佛下一秒就会重新流淌起来。那抹猩红在冰冷的金属上如此突兀,如此鲜活,像一颗被强行剜出、遗落在此的、仍在微弱搏动的心脏!

顾南城!

他人呢?他在哪里?这怀表……这血……发生了什么?!

林若曦的血液瞬间冲向头顶,又在下一秒冻结。她猛地抬头,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射着四周阴森森的溶洞。碎裂的培养舱如同巨兽的嶙峋骨骨骸,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;应急灯的光芒在风中摇晃,将这片地狱的景象拉扯得变幻不定。每一个黑暗的角落,每一堆扭曲的金属残骸后面,似乎都潜藏着未知的恐怖。没有!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!除了死寂的废墟、冰冷的灰烬、濒死的苏蔓,只有她自己沉重的喘息在巨大的空间里空洞地回响。

恐慌如同溃堤的洪水,瞬间冲垮了她刚刚建立起的微弱理智堤坝。沈敬言化为灰烬,苏蔓濒死异变,顾南城……只留下这半块染血的怀表?他去哪儿了?受伤了?被什么带走了?还是……他为何留下这个?这血是谁的?

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中疯狂炸开,互相撕扯,每一个都通向更深的黑暗深渊。她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,几乎站立不稳。

“南城!”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,声音在巨大的溶洞中撞出空洞的回音,旋即消散,没有得到任何回应。只有远处那单调的滴水声,和残存设备发出的垂死嗡鸣,如同死神的嘲笑。

她低头,目光再次死死锁住掌心那半块冰冷的金属碎片。断裂的边缘锐利如刀锋,上面还沾着几粒顽固的沙砾。那个浸透在血污里的“曦”字,像一个巨大的、充满质问的眼瞳,狞厉地回瞪着她。

是他留下的讯号?是他最后想要传达的……还是……敌人故意留下的嘲弄?

冰冷的金属无情地汲取着她掌心的温度。而那早已凝固的暗红血渍,却仿佛带着一种诡异的、残存的生命力,透过金属源源不断地传递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温热。一半是地狱寒冰,一半是生命余烬。两种截然相反的触感在她的掌心疯狂对冲、撕扯,如同半颗被活生生撕裂的心脏,一半冰冷僵硬,一半却兀自微弱地搏动,每一次跳动都带来一阵尖锐的、直达灵魂深处的刺痛。

痛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、巨大的悲怆交织在一起,化作一股汹涌的洪流,瞬间冲垮了林若曦摇摇欲坠的意志堤坝。理智的弦,绷到了极限,“铮”地一声断裂了。

“啊——!”

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她喉咙深处迸发出来,在空旷死寂的溶洞中疯狂回荡,撞击在冰冷嶙峋的岩壁上,激起层层叠叠、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响。这尖叫里饱含着无法言说的恐惧、锥心刺骨的绝望、以及被至亲之人遗弃在末日废墟中的滔天怨愤!

伴随这声尖叫,林若曦猛地攥紧了拳头!用尽全身每一丝残存的力量,死命地、凶狠地攥了下去!

“噗嗤!”

掌心传来皮肉被锐物刺穿的闷响。那把残破怀表断裂的、锯齿般的锋利边缘,毫无阻碍地刺破了她布满汗水和灰尘的皮肤,深深地、狠狠地割进了她柔软的掌心肌肉之中!

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烈疼痛席卷了她。但这痛楚,却奇异地短暂压过了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灵魂剧痛。

更汹涌的、温热的鲜血,瞬间从她被割裂的伤口泉涌而出!鲜红刺目,带着鲜活生命的灼热气息,和她自身飞速流逝的体温。

这新涌出的、炽热的鲜血,奔流着,迅速覆盖了她掌心原有的伤口和污渍,也覆盖了那半块冰冷的怀表碎片。它像个贪婪的侵略者,汹涌地冲刷、吞噬了怀表上那片早已干涸凝固的暗红血渍——那片属于顾南城的血污!

两个“曦”字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