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回说到,镇江知府赵翰章假作不识,以“冒充官长”之罪,将花花太岁王胜仙重责了四十大板,直打得他皮开肉绽,哭爹喊娘。赵知府厉声训斥道:“今日姑且饶你狗命,若再敢为非作歹,撞在本府手中,定要从严究办,决不宽贷!”随即,吩咐安天寿护送张小姐开船速行,自己亦起轿回府而去。
王胜仙趴在岸边,臀股处火辣辣疼痛钻心,从小到大,他何曾受过这般屈辱?直气得他眼泪汪汪,咬牙切齿,望着知府远去的轿影发狠道:“好个赵翰章!胆大包天,敢打太岁!此仇不报,我王胜仙誓不为人!”他原打算去金山寺搅闹一番,此刻也疼得去不成了,只得吩咐家丁,搀扶他上船,灰溜溜地打道回府。
船行不远,约莫四十里水路,便到了葵花庄。这庄子非同小可,乃是当朝宰相秦熹的老家。庄内有一座极大的庄园,秦熹之子秦魁常年居住于此。这秦魁生得蓝靛脸,朱砂眉,眼珠暴突,性情凶残暴戾,倚仗父势,在地方上欺男霸女,无恶不作,人称“蓝面天王”。王胜仙心想:“我这侄儿秦魁,手下能人不少,且与我素来亲厚。今日之辱,正好寻他商议,定要设法出了这口恶气!”于是命船靠岸,一瘸一拐地往秦府而去。
暂且按下王胜仙这边不表。且说安天寿护送张金娘小姐,平安抵达金山寺。此时的金山寺,可谓盛况空前。因济公活佛举办善会,重修宝刹,四方善信云集响应。山门外车水马龙,江面上舟船如织。来者既有受过济公恩惠的平民百姓,也有仰慕圣僧的官绅富户。施舍的香资,少则数十两,多则成千上万。安天寿代主家缴纳了五百两香资,小姐虔诚拈香拜佛,用了斋饭,见天色不早,便启程返回。
船行顺流而下,倒也平稳。不料将至葵花庄地界时,江面上陡然刮起一阵怪风!这风来得蹊跷,初时只是微风,顷刻间便飞沙走石,天昏地暗,江涛汹涌,船只剧烈颠簸,几乎倾覆。风中更夹杂着一股腥膻之气,令人闻之欲呕。
安天寿心知有异,急忙护在小姐舱前,手握钢刀,全神戒备。然而那风邪门得很,对面不见人影,只听得丫环婆子几声短促的惊叫,便再无声息。
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,怪风骤然停息,江面复归平静,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。安天寿急忙点灯查看,这一看,直吓得他魂飞魄散!只见船舱内,几名随行的丫环婆子均已倒在血泊之中,脖颈处伤口狰狞,竟是被利刃所杀!而小姐张金娘,已然踪迹全无!
安天寿只觉眼前一黑,险些栽倒。小姐在自己眼皮底下被劫,丫环婆子惨死,这如何向老爷交代?他强自镇定,仔细勘查,舱内并无激烈打斗痕迹,小姐仿佛凭空消失一般。若说是江贼水寇,为何只劫小姐,却又杀人?且来无影去无踪,这绝非寻常贼人所能为。
一位跟随张知县多年的老管家张福,此刻还算沉着,劝道:“安都头,事已至此,急也无用。我等且在左近暗访,或能寻得蛛丝马迹。若实在寻不着,唯有再上金山寺,恳求济公活佛施展佛法,搭救小姐。总之,寻不回小姐,我等有何面目回去见老爷?”
安天寿知他所言在理,只得按下心中焦灼,命船工将船靠岸,妥善收敛死者。他则与张福弃舟登岸,沿着江岸寻访。
行不多远,见一渔翁正收拾渔网,准备夜泊。安天寿上前拱手问道:“老丈请了,借问一声,眼前这庄子是何地名?”
渔翁抬头打量他一下,答道:“此乃葵花庄。”
安天寿又问:“不知庄内所居,多是何等人家?”
渔翁闻言,面露警惕之色,压低声音道:“客官是外乡人吧?难怪不知。这庄里最大的户头,乃是当朝秦丞相的大公子秦魁的府邸。”
安天寿心中咯噔一下,追问道:“哦?这位秦公子,平日为人如何?”
渔翁四下一望,见无人注意,才叹道:“唉!提他作甚!仗着宰相老子的势,在此地横行霸道,抢夺良家妇女那是常事。我们本地人,谁敢惹他?只求莫要被他盯上便是万幸了。”说罢,连连摆手,匆匆驾船离去。
安天寿听在耳中,联系起日间王胜仙之事,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:莫非是那贼子心怀不忿,勾结其侄秦魁,施展妖法,劫走了小姐?越想越觉可能,一股怒火直冲顶门。他对张福道:“老管家,你且在岸边等候,我潜入庄中探个究竟!”
此时天色已晚,安天寿换上一身夜行衣靠,待到夜幕低垂,便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摸向葵花庄。庄内秦府果然气象森严,高墙大院,门口石狮狰狞。他绕至庄园西北僻静处,见左右无人,提气纵身,轻飘飘落入墙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