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回书说到,济公在王道元的清贫小庙借宿一宿,次日清晨,老道欲往赵家庄领斋,济公欣然同往,一场更大的机缘即将展开。
且说次日东方既白,破庙之中,王道元唤醒尚在蒲团上酣睡的济公。“大师父,天色不早,该动身了。”
济公揉揉惺忪睡眼,打了个哈欠:“动身?上哪儿去化这顿早斋?”
王道元整理着破旧的道袍,说道:“由此往北,有个赵家庄。庄上有位赵好善赵员外,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大善人。他每逢初一十五,必定开设粥棚,斋僧布道。但凡僧道前去,一人能得一个大白馒头,还有一百文钱。和尚你也去领一份,好歹填饱肚子,有些盘缠。”
济公一听有馒头,眼睛亮了亮,随即又眯缝起来,问道:“哦?这赵员外如此乐善好施,所为何来?莫非有何心愿?”
王道元闻言,长叹一声,清癯的脸上浮现出惋惜之色:“唉,提起此事,真是老天无眼。赵员外家财万贯,为人最是仁厚,修桥补路、冬施棉夏施药,从无吝啬。偏偏……偏偏他膝下有个独子,今年方十二岁,原本聪明伶俐,能说会道,谁知从上半年起,无缘无故,一夜间就成了哑巴,求医问药全无效验。赵员外广行善事,多半也是为了积攒阴德,盼着上天垂怜,让他儿子能重新开口说话。”
济公歪着头,掐指一算,嘻嘻一笑:“无缘无故?只怕未必。罢了,和尚我就跟你去走一遭,瞧瞧这桩奇事。”
王道元只道这邋遢和尚又是想去混个馒头吃,心想出家人慈悲为怀,带他一路也无妨,便点头应允。二人出了小庙,踏着晨露,往赵家庄行去。
到得赵府门前,已是日上三竿,粥棚早已散去。门房管家一见王道元,便笑着迎上来:“王道长,您今日可来晚了一步。不过,您老人家的三份斋粮,早就给您留出来了。”说着,便从里面取出四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并四百文钱。
王道元连忙道谢,接过三份,将其中一份馒头和一百文钱递给济公。不料济公把眼一瞪,指着老道手中的三份,嚷道:“哎,管家,这就是你的不是了。我和尚是一个人,他老道也是一个人,凭什么他拿三份,我只得一份?莫非你看和尚我好欺负不成?”
管家哭笑不得,解释道:“这位大师父有所不知,王道爷庙里还有两个小徒弟嗷嗷待哺,故而一直是三份。您……您是游方僧,一人吃饱全家不饿,一份自是够了。”
济公把破僧帽往上一推,露出光脑门,理直气壮地说:“嘿!你怎知我庙里没人?我那庙远是远点,可大小和尚加起来,足足有十个!按你这算法,该给我十份才对!”
管家只当他是胡搅蛮缠,摇头笑道:“大师父说笑了。您的宝刹在何处我们都不知道,如何能信?王道爷是本地熟悉的,我们才循例办理。”他顿了顿,打量了一下济公,岔开话题问道:“大师父今日来,莫非专为化这份斋粮?”
济公啃了一口馒头,含糊道:“化缘是小事。主要是听说你们庄上有人家请我来治病,我来了却寻不着人。”
管家一愣:“您还会看病?”
济公一拍胸脯,馒头渣子乱飞:“那是自然!和尚我专治疑难杂症,尤其是哑巴,一治一个准!”
管家将信将疑,但见他说得笃定,又联想到公子爷的怪病,心想死马当活马医也好,便道:“此话当真?若大师父真能治好我家小公子的哑症,我家员外必有重谢!”
济公摆摆手:“快去通禀,灵不灵,一试便知。”
管家转身匆匆入内。王道元在一旁低声道:“和尚,这治病救人可不是儿戏,你当真能治?”
济公凑近老道耳边,嘻嘻一笑:“蒙一顿好斋饭吃再说,治不好,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嘛。”
王道元想起昨日被他蹭去两套烧饼麻花,不禁哑然失笑,心道这和尚真是惫懒到了极点。
片刻功夫,管家快步出来,神色恭敬了许多:“大师父,道长,我家员外有请。”
济公大袖一甩:“道爷,走,跟我进去瞧瞧。”王道元只得跟上。
二人随管家进了府门,绕过影壁,穿过挂着“斋庄中正”匾额的四扇屏门,但见庭院深深,屋舍俨然。来到南倒坐的厅房,屋内摆设典雅,桌椅皆是上等花梨紫檀,古玩字画陈列有序,一派富贵气象,却又不失书香门第的沉稳。丫鬟奉上香茗,二人刚落座不久,便听门外脚步声响,帘笼一挑,一位年约五旬、面容慈祥、须发花白的老者快步走进,正是赵员外。
赵员外拱手施礼,神色急切:“大师父,道爷,恕小老儿冒昧。方才听家人说,大师父能治哑症?小老儿膝下仅有一子,年前莫名失语,若大师父能妙手回春,便是赵家天大的恩人!”说着,眼圈已微微发红。
济公放下茶杯,坦然道:“赵施主不必多礼。能否治好,需先令公子出来,让和尚我看上一看。”
赵员外连忙命管家去带公子。不多时,一个眉清目秀、衣着锦绣的小男孩被领了进来,只是眼神有些怯怯的,紧紧靠在父亲身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