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州府衙内,烛火通明。济公歪在太师椅上,眯着眼似睡非睡,知府顾国章则坐立不安,频频望向门外。连日来,慈云观叛象愈明,探马回报,卧牛矶一带江面贼船云集,戒备森严,俨然已成独立王国。顾国章虽为一府之尊,手中兵力却多为步卒,面对那五百只如狼似虎的截江战船,实有鞭长莫及之感。
“报——”衙役快步而入,“启禀大人、圣僧,外面有四位好汉求见,自称从陆阳山而来。”
济公眼睛未睁,嘴角先咧开了:“让他们进来。”
脚步声响起,四条彪形大汉鱼贯而入。这四人往堂上一站,顿觉一股江湖豪侠之气扑面而来,连焦灼的顾国章也不由精神一振。
为首一人,身高七尺开外,细腰乍背,面如淡金,眉分八彩,目若朗星,头戴银红色壮士巾,身披西湖色英雄氅,英气逼人,正是人称“金毛海马”的孙得亮。第二位,粉绫缎箭袖袍,团花大氅,面如银盆,双目开阖间精光四射,乃是“火眼江猪”孙得明。第三位,水夜叉韩龙,一身翠蓝衣靠,淡黄面皮,沉稳干练。第四位,浪里钻韩庆,犹如半截黑塔,皂衣黑面,粗眉环眼,不怒自威。
四人齐向济公行礼:“圣僧久违!但有所命,万死不辞!”
济公这才睁开眼,嘻嘻一笑:“来了就好,和尚正愁没人下水摸鱼。”他用破扇子向西一指,“卧牛矶前山,牛头峰下,泊着五百只贼船,那是慈云观的水上屏障。更有拦江绝护网、滚龙挡刀轮等水下机关,官兵难近。你四人水性精熟,烦劳走一遭,破了那些劳什子,便是奇功一件。”
孙得亮慨然道:“圣僧放心,些许水寨机关,难不住我兄弟!我等这便前去,定叫那伙水寇变成旱鸭子!”他们与雷鸣、陈亮等旧识略一寒暄,便告辞出了府衙。
四人寻了处酒馆饱餐一顿,养精蓄锐。待到夜幕低垂,华灯初上,四人来至僻静江岸,换上随身携带的水靠。这水靠乃是用上等鱼皮秘制,油光水滑,紧贴肌肤,入水不濡,行动无声。收拾停当,四人如四条大鱼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的江水中,直向卧牛矶方向潜去。
牛头峰渐近,夜色中,两座形似牛角的山峰扼守江口,气势森然。东西两座水寨依山而建,灯火通明,正中以浮桥相连。但见各色灯笼按五行方位悬挂,巡更的梆子声、吆喝声此起彼伏,戒备果然森严。贼船密密麻麻地停靠在山根下,进出水寨必经此处浮桥关口。
孙得亮打个手势,四人深吸一口气,潜入深水。水下视线昏暗,但四人久经训练,目力远超常人。果然,接近水寨大门下方,巨大的拦江绝护网如一道幽灵般的屏障横亘江底,网由特制绒绳结成,坚韧异常,大鱼亦难挣脱。网两侧,半鱼头状的锋利刀轮在暗流中缓缓转动,寒光闪闪,触之非死即伤。
孙得亮不慌不忙,自腰间抽出一口折铁宝刀,此刀乃寒铁精英打造,削铁如泥。他潜至网前,运刀如风,小心翼翼地将坚韧的网绳割开一个可容人通过的大窟窿。四人依次钻过,浮上水面,只露鼻眼,借着船只的阴影,缓缓向寨内核心区域靠近。
寨中最大的一艘艨艟战舰上,高悬黄色灯笼,上书一个“孙”字,显是中军主舰。四人潜至舷边,附耳倾听。舱内,镇南方五方太岁孙奎正与净江太岁周殿明对饮。孙奎紫面虬髯,周殿明黑脸浓眉,皆是一方悍匪。
周殿明压低声响道:“孙大哥,祖师爷今日传下谕令,常州府对门五福居(慈云观眼线)送来消息,道是合字里有几个兄弟折在江阴县,被灵隐寺的济颠和尚押解到了常州府。祖师爷吩咐我等昼夜小心,提防那疯和尚前来生事。”
孙奎呷了口酒,浑不在意:“贤弟多虑!我卧牛矶慈云观犹如金城汤池,水旱两路能人无数,更有祖师爷的乾坤子午混元钵法宝,怕他何来?除非天兵天将下凡,否则谁能动我分毫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