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回书说到,济公在石杭县衙内,与知县徐致平商定,要亲自化缘重修万缘桥。徐知县本欲召集本地十家富绅,每家捐银千两,凑足万两之数。济公却执意不肯,言明化缘只化一家,且非那素有善名却唯独不喜僧道的“王善人”王百万不可。徐知县苦劝不住,济公便带着智清、智静两个小和尚,径往兴隆庄王员外府上而去。
三人行至兴隆庄东村口,济公忽然停步,问道:“智清、智静,你二人随身带的法器可还在?”
智清忙道:“师叔,我带着手磬呢。”智静也道:“我带着木鱼。”
济公点头:“好!拿出来,一边敲打,一边念诵,随我走。”
智清疑惑:“师叔,咱们念什么?”
济公咧嘴一笑:“就念‘子弟焰口游街’!”
智清、智静面面相觑,这“子弟焰口”本是超度亡魂的法事,哪有边走边念,还游街的?但师叔有命,不敢不从。于是,一个敲磬,一个击鱼,口中念念有词,跟着济公,在这兴隆庄的大街上招摇过市。路上行人见此怪状,无不侧目,指指点点,皆以为这三个和尚是疯了。
行不多远,但见路北一座气派非凡的宅邸。朱漆大门,锃亮铜环,门前左右各置上马石、下马石,八株龙爪槐枝繁叶茂,树下拴着百十匹高头骏马,对面是磨砖对缝的八字影壁,墙高院深,一派富贵气象。此处正是王百万王员外府宅。
济公走到门首,只见迎门影壁雪白,正中用瓦片砌成铜钱图案,取“招财进宝”之意。他高声道:“辛苦!辛苦!”
话音未落,门房内走出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管家,衣着光鲜,神色倨傲。他上下打量济公一番,见是个衣衫褴褛的穷和尚,眉头立刻皱起,不耐烦地挥手道:“去去去!哪来的和尚?没看见门上贴的告示吗?僧道无缘,概不化缘!我家员外是积善之家,冬舍棉夏施茶,就是不见僧道!前几日有个老道不识相,硬要化缘,被员外亲自拿马棒打了一顿,还扭送衙门去了!我看你可怜,给你一吊钱买香烛,赶紧走人,我可是为你好!”
济公掏掏耳朵,笑嘻嘻道:“给我钱?你知道和尚我要化多少?”
管家嗤笑:“多少?还能要一座金山不成?”
济公伸出食指:“不多不多,就一万两雪花银!专为修那万缘桥。还得今天给,过了今天,明天我就不要了。”
管家一听,气极反笑:“一万两?我看你是穷疯了吧!赶紧走,再不走,我可喊人轰你了!”
济公也不恼,道:“不叫化也行。劳驾,借枝笔用用。”
管家心想,这疯和尚莫不是要写冤状?且看他耍什么花样。便取来笔墨递与济公。济公接过笔,走到那雪白的影壁前,挥毫便写。但见他笔走龙蛇,墨迹淋漓,顷刻间便写就数行字。写罢,将笔一扔。
管家凑近一看,虽不识得全部,但觉那字迹遒劲古怪,隐隐有股气势,不由嘀咕:“这和尚,字倒写得不错……”
济公道:“字好是自然。好了,字也写了,和尚我要喊了。”
说罢,他面向大门,双手做推送状,扯开嗓子大喊:“化——缘——来——喽!喂!”声若洪钟,震得门楣嗡嗡作响。
管家吓了一跳:“你……你这是干什么?”
济公理直气壮:“往里送(化缘)啊!不然怎么叫‘化’缘?”
管家又气又急:“你嚷吧!等我们员外出来,有你好果子吃!”
济公果然又连喊两声,一声高过一声。喊罢,对管家道:“待会儿你们员外出来,劳你驾转告一声,就说灵隐寺济颠僧要化一万两银子修万缘桥,今日施舍便罢,明日给就不要了。他若不肯,就说我和尚说的,他不久必有一场横祸飞灾!和尚我去也!”说罢,转身便走,毫不拖泥带水。
管家看着济公背影,又看看影壁上的字,一头雾水,心想赶紧找瓦匠用灰水把字涂了,免得员外看见生气。不料还未转身,就听身后传来脚步声,员外王太和带着四个健仆,已从内院匆匆走了出来。
原来,王员外正在后宅书房静坐看书,庄院深邃,本听不见门外喧哗。可济公那三声大喊,却如同在他耳边响起一般,字字清晰,不由得他不心惊。他心下诧异,便带着家人出来查看。
“何人在此喧哗?”王员外沉声问道。
管家见员外亲自出来,暗叫不好,忙上前回禀:“回员外,方才来了个穷和尚化缘,小的已按规矩打发他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