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回书说到,老仙翁东方太悦奉济公之命,驾起趁脚风,将一封书信送至永宁村王安士府上。王员外正因外甥“坠崖身亡”而悲痛欲绝,执意要倾家荡产大办丧事,超度亡灵。忽闻家人来报,天台山神仙前来送信,忙整衣出迎。
老仙翁仙风道骨,稽首一礼,递上书信:“贫道乃天台山上清宫昆仑子是也,受人之托,特来为善人送信一封。”说罢,也不多留,转身化作一阵清风,飘然而去,端的是神龙见首不见尾。
王安士接过信笺,入手微沉,展开一看,那字迹歪歪扭扭,墨迹淋漓,却再熟悉不过——正是外甥李修缘的亲笔!他心头狂跳,屏息细读,只见信上寥寥四行字:
“不必念经与设坛,
实是未死李修缘。
大略不过三二载,
修缘必定转回还。”
这四句话,如同晴天霹雳,在王员外脑海中炸响!“呵!”他失声惊呼,手中信纸微微颤抖。这分明是修缘的亲笔!他说自己没死?还说三两年内必定回来?那山涧下的残骸……难道是假的?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
“快!快请那位仙长进来!不,快去追!”王安士猛然醒悟,急命家人去寻那送信的老道。家人慌忙奔出府门,但见长街寂寂,哪还有半个人影?老仙翁早已回转天台山复命去了。
王安士手握书信,怔在当场,心中疑窦丛生,悲喜交加。喜的是外甥或许真的尚在人间;疑的是这信来得太过蹊跷,那坠崖之事又历历在目。他思前想后,看着府中已开始张罗的白事布置,一时间心乱如麻,那倾家办丧的念头,倒是暂且压下了几分。这正是济公写信的用意,先稳住舅父,免其过度悲伤和破财。
暂且按下永宁村这边不表,且说天台山上清宫内,老仙翁已返回,向济公复命:“圣僧吩咐,书信已亲手送达王员外。”
济公拱手笑道:“有劳仙翁,跑这一趟,辛苦辛苦。”
老仙翁忙还礼:“圣僧太谦了,举手之劳,何足挂齿。”
二人重新落座,继续饮酒。一番较量切磋后,老仙翁对济公已是心悦诚服,视为真修大德。酒过三巡,老仙翁问道:“不知圣僧日后有何打算?欲往何处?”
济公啃着一只鸡腿,含糊道:“和尚我得回灵隐寺了。庙里怕是有一堆麻烦事等着,再不回去,我那监寺师兄广亮的头发怕是真要急白了。”
老仙翁点头表示理解,又道:“圣僧这些弟子,皆可随行。只是……那位悟禅小师父,本体乃是香獐,妖气未净,若随圣僧前往临安那天子脚下、繁华之地,恐有不便,易生事端。”
济公抹了抹油嘴:“仙翁所虑极是,这小家伙确实是个麻烦。和尚我也正愁如何安置他。”
老仙翁捻须一笑:“此事易尔。贫道可修书一封,让他前往九松山松泉寺,投奔长眉罗汉罗空长老。罗空长老乃僧门掌教,本是韦驮菩萨转世,手持降魔宝杵,专管天下精妖。有他约束点拨,于悟禅修行大有裨益。道门掌教则是万松山紫霞真人李涵龄。这两位尊长,每隔十年便会相约论道,近期将至贫道这清宫一聚。圣僧何不多盘桓几日,待他们到来,贫道可为引见?”
济公连连摆手:“不了不了,和尚我俗务缠身,实在是耽搁不起。日后有缘,自当拜会。就烦请仙翁即刻修书,让悟禅前去便是。”
老仙翁也不强留,当即取来笔墨纸砚,一挥而就,将书信交与济公。济公唤过悟禅,仔细叮嘱一番,将书信给了他。悟禅虽不舍师父,但也知是为自己好,磕了头,驾起妖风,径往九松山方向去了。
接着,济公又吩咐雷鸣、陈亮二人:“你俩拿着我的信物(简帖),附耳过来……”他低声对二人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,末了强调:“切记,依计行事,不可延误!”雷鸣、陈亮领命,郑重接过简帖,告辞下山而去。
济公又对孙道全(悟真)说:“你也回你的庙里安排一下,诸事妥当后,便到灵隐寺寻我。”孙道全恭敬应下,也自离去。
诸事分派已定,济公与老仙翁又畅饮几杯,便起身告辞。老仙翁直送到山门外,二人拱手作别。济公瞧瞧四下无人,施展遁法,身形一晃,便如轻烟般消失不见。下一刻,他已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临安城,灵隐寺的山门之前。
“辛苦,辛苦!”济公踢踏着破草鞋,对着守门的小沙弥嘻嘻哈哈。
门头僧一看是他,如获至宝,拍着大腿道:“哎呦!我的济师父!您可算回来了!监寺广亮师父找您找得都快疯了!连着五六天,派出去的人把临安城您常去的酒馆、认识的施主家都翻了个底朝天!您快去吧,监寺师父在禅房里等着呢!”
济公掏掏耳朵:“晓得了,晓得了,这就去。”说着,“踢踏踢踏”迈步进了山门,直奔广亮的禅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