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初一不烧香,十五不礼拜。
前殿不打扫,后殿堆土块。
终朝饮美酒,狗肉随身带。
出家亦无缘,送你还侯寨。
脱下织缀来,赶出山门外!”
这偈语看似斥责,实则暗含玄机,点破济公平日“酒肉穿肠过”的行径,并预示其归还俗家(侯爵府第之意,指李家)的结局。
十下“禅杖”打完,宝悦喝道:“跳墙!”
济公应声跃过长凳,口中却嚷道:“哎呦!收不住脚了!”话音未落,竟如离弦之箭般,直向寺外冲去!那方向,正是寺庙一侧的万丈深涧!
王安士大惊失色,高喊:“修缘!小心!”急忙带人追赶。然而众人赶到山门边,只见济公身影在崖边一闪,便直坠而下,消失在云雾缭绕的深涧之中!
“修缘——我儿啊!”王安士扑到崖边,只见深涧幽暗,不见底踪,顿时心如刀绞,老泪纵横,捶胸顿足地痛哭起来,“早知如此,何必还什么俗啊!不想你竟死在此地!”
王全亦是悲痛万分,搀扶着父亲,泪流不止。
宝悦和尚走上前来,合十安慰道:“阿弥陀佛!老员外不必过于悲伤。李修缘此人,来历非凡,大有根基。此番看似坠崖,未必是真遭难啊。”
王安士哪里听得进去,泣道:“大师不必宽慰我了,这万丈深渊,摔下去焉有命在?我……我回家后,定要将他那份家产全都变卖,为他大办法事,超度亡灵!”他已是伤心欲绝。
王全虽觉表弟行事每每出人意料,但眼见坠入深涧,也是半信半疑,只能劝道:“爹爹保重身体,或许……或许表弟真有神佛庇佑,也未可知。”
宝悦和尚再次劝道:“公子所言有理。老员外,且先回府休息吧。一切自有因果。”
王安士悲痛欲绝,在家人搀扶下,一步一回头,哀伤地下山去了。他打定主意,回家便要倾家荡产为外甥超度。
那么,济公究竟去了哪里?莫非真个摔死了?当然不是!原来,就在他“坠崖”的一刹那,早已施展罗汉神通——遁法,身形化作一道金光,直奔天台山另一侧的险峰:上清宫而去!这正是“知觉罗汉会昆仑”的序幕拉开。
与此同时,上清宫内,坎离真人、道号“昆仑子”的东方太悦老仙翁,正在宫中与一位客人交谈。这位客人非同小可,乃是后山“无母宫”的“玉面长寿仙姑”。她实际是五云山五云洞、号称“五云老祖”的千年妖狐之女,本身亦是道行高深的妖狐。
这玉面仙姑今日为何来访?原来她在自己洞府中打坐时,忽觉上清宫方向有一股熟悉的妖气冲天而起。她心下疑惑:“老仙翁的道场,怎会有妖气?而且这气息……似与我门下有关?”于是便前来探个究竟。
老仙翁知她来历,其父五云老祖执掌“聚妖幡”,能号令天下群妖,故而对她也以礼相待,称为“仙姑”。玉面仙姑见了老仙翁,便直接问道:“老仙翁,我观你这宫中似有妖气,不知是何缘故?”
老仙翁闻言,用手一指殿内房梁,笑道:“仙姑请看便知。”
玉面仙姑抬头一看,只见房梁上倒吊着一个小和尚,周身被符咒束缚,头上隐隐有黑气缭绕。她细看之下,吃了一惊:“这不是……悟禅那小崽子吗?老仙翁,你为何将他吊在此处?”
老仙翁捋须道:“仙姑有所不知。如今尘世有个济颠和尚,专兴佛门,与我道门为难,烧我祥云观,雷击华清风,捉拿张妙元,戏耍褚道缘、张道陵,着实可恨!这小和尚乃是济颠的徒弟,老夫将他擒来吊在此处,正是要引那济颠前来。待他来了,老夫倒要看看,他究竟有何神通!”
玉面仙姑一听“济颠”二字,顿时银牙紧咬,怒道:“老仙翁,你提那济颠,正是冤家路窄!我的大徒弟在临安周宅,与周公子本有一段良缘,被他硬生生拆散赶回;三徒弟章香娘(即香獐子精)在永宁村韩家,也被他逼得现形遁走;还有我最疼爱的小徒弟,在小月屯竟遭他毒手!我门下几次欲寻他报仇,皆因惧他神通,未能得手。老仙翁,若那济颠真敢来此,万望即刻给我报个信!我定要施展手段,将他拿下,抽筋剥皮,为我徒儿们雪恨!”
老仙翁点头应允:“仙姑放心,若济颠僧来,贫道必当派人知会。”
二人正说话间,忽有道童进来禀报:“师父,外面有个穷和尚,自称是西湖灵隐寺的济颠,前来拜访观主。”这道童有些势利,见济公衣衫褴褛,回话时便带了几分轻慢,并未如实转达“拜访”的客气话。
老仙翁与玉面仙姑对视一眼,心道:“说曹操,曹操就到!”老仙翁到底是高人,虽欲与济公较量,但礼数上不愿先失分寸,便道:“有请!”
道童出去,却对济公道:“我师父叫你进去呢。”语气依旧倨傲。
济公却浑不在意,嘻嘻一笑:“进去就进去,和尚我正好讨杯茶喝。”说着,便踢踏着破草鞋,一摇三晃,踉踉跄跄地向上清宫内走去。
一场僧道之间的微妙较量,即将在这云雾缭绕的仙境之中展开。知觉罗汉与昆仑真人,这两位道行高深的人物,将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?那被吊在梁上的悟禅,又将如何?且听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