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十七沉默地往火堆里添了几根粗柴,火焰猛地蹿高了些,驱散了些许寒意。
“李头儿。”
苏白忽然开口,目光并未离开火焰。
“山下……有动静了么?”
李十七添柴的手微微一顿,随即恢复如常,声音低沉平板。
“大人放心。属下下山布置引线、安置死囚时,已留了人盯着来路。”
“一有风吹草动,信号自会传来。”
苏白点了点头,不再言语。
山风呼啸,卷起篝火的火星,盘旋着飞入漆黑的夜空。
寂静之中,唯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,规律得如同心跳。
山下密林深处,一片死寂被突兀打破。
“呜——!”
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嚎戛然而止。
李十七留下的两名暗桩,从两棵巨树后悄然转出。
他们手中精钢短弩的弩机还散发着微弱的硝烟气息。
两人面前,三个身着夜行衣、手持利刃的黑影已倒卧在冰冷的腐叶之上,咽喉处各自钉着一支在微弱月光下闪着幽蓝寒光的弩矢,连挣扎都未来得及。
几丈开外,另一处阴影里,骤然响起几声压抑的惊呼和刀剑碰撞的铮鸣!
但仅仅数息之后,一切便归于沉寂。
一个身材略显富态、穿着员外锦袍却满面惊惶的中年男子,被两名黑衣暗桩用刀架着脖子,踉踉跄跄地从树丛里被推搡出来。
正是奉胡惟庸之命南下的兵部职方司郎中。
陈宁。
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被缴了械、脸色煞白的随从,个个抖如筛糠。
“你们……你们是什么人?!竟敢……”
陈宁惊怒交加,声音都在发颤,试图摆出官威。
却在看清暗桩手中那淬着蓝芒、明显喂了剧毒的短弩时,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。
一名暗桩上前一步,手中短刀毫不客气地挑开陈宁的锦袍外襟,露出里面紧贴胸口的牛皮信囊。
他粗暴地扯下信囊,看也不看,塞入怀中。
另一名暗桩则走到那几个被杀的夜行人尸首旁,蹲下身,手法极其熟练地翻检着。
他撕开一人背后的衣襟,在靠近肩胛骨的位置,借着月光,赫然看到一个用特殊颜料绘制的、形如獠牙的暗色印记!
暗桩瞳孔猛地一缩,立刻起身,快步走到陈宁面前。
“陈大人,这几个死了的,是你的人?”
“不……不是!”
陈宁慌忙否认,眼神闪烁。
“本官……本官只是奉命南下公干!这些贼人……定是山匪!想要谋财害命!”
“山匪?”
暗桩冷笑一声,刀尖几乎要戳破陈宁颈间的皮肤。
“穿夜行衣,配精制钢刀,还带着漠北血狼卫的独门印记?”
“陈大人,您这公干的路数,挺别致啊。”
他眼神如刀,扫过陈宁身后那几个抖得更厉害的随从。
“还有这几个,腰牌掖得那么紧,是东宫哪个署的?自己摘下来,还是老子动手?”
那几个随从一听“东宫”二字,瞬间面无人色,其中一个腿一软,直接瘫倒在地。
另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随从,眼神剧烈挣扎,最终一咬牙,从腰带内侧抠出一个小小的铜牌,颤巍巍地递了过去。
铜牌上,一个极小的篆体“詹”字在月光下若隐若现。
东宫詹事府的腰牌!
“詹事府?”
暗桩接过腰牌,在手里掂了掂,眼神更加冰冷玩味。
他逼近陈宁,几乎贴着他的脸,声音压得极低,却字字如冰珠砸落。
“陈大人,胡相让你来探路,这不足为奇。”
“可东宫詹事府的人……怎么也巴巴地跟来了?”
“是太子殿下觉得胡相的人办事不力,派你们来帮衬一把?”
“还是……你们另有打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