灵傀宗给古魔送宵夜的诡异日常,不知不觉已持续了半月有余。矿坑深处那位“邻居”变得异常安分守己,甚至堪称“模范住户”——每到子时便准时“敲门”,力道轻柔,节奏固定,收到投喂后便安静消化,绝不扰民。次日黎明前,必定会有一份价值相当的“回礼”出现在矿坑入口处,有时是精纯的“魔元髓”,有时是些闪着幽光、属性奇特的未知矿物,偶尔还会用魔气蚀刻出对前夜点心口味的“评价”(比如画个潦草的哭脸表示太甜齁嗓子,画个咧嘴笑脸表示深得朕心,甚至有一次画了只竖起的大拇指,让早起收“快递”的陈峰哭笑不得)。
陈百万因此又发现了一条稳赚不赔的生财之道,整日乐呵呵地捧着账本核算“魔元髓”的黑市价格与糖豆成本的巨大差额,甚至开始琢磨着要不要针对地下这位“大客户”的口感偏好,开发几种“古魔特供高端甜品”涨价销售,美其名曰“精准营销,消费升级”。守拙道人则始终忧心忡忡,日夜监视封印变化,眉头越皱越紧,生怕这是古魔积蓄力量的缓兵之计,时常对着那日益丰厚的“回礼”长吁短叹:“糖衣炮弹!此乃糖衣炮弹啊!”
这一日,天朗气清,惠风和畅。灵傀宗上空忽闻清越鹤唳穿透云层。但见一只神骏非凡、羽翼洁白光润、翼尖缀着淡淡金辉的仙鹤穿云而下,姿态优雅,口中衔着一份紫金镶边、灵气氤氲的请柬,精准地掠过新建的亭台楼阁,落在了正在后院耐心给挑食的阿木投喂特供矿渣的陈峰面前。
仙鹤优雅地放下请柬,昂首挺胸,竟口吐清脆人言:“天工阁有旨,传于南渊灵傀宗。”声音如玉磬轻击,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陈峰一愣,下意识地接过请柬。那请柬入手温润微沉,以罕见的紫金灵竹为底,边缘镶嵌着细密的云纹秘银,正面以流动的灵纹精巧地勾勒出锤凿相交的图案——正是天下炼器师心中的圣地、被誉为“万器之源”的天工阁的标志!
仙鹤完成任务,却并不急着振翅高飞,反而歪着优雅的长颈,琉璃般的眼珠瞅了瞅陈峰手里那块正准备喂阿木的、闪烁着七彩流光的特供矿渣,眼中流露出极其拟人化的、毫不掩饰的渴望。
陈峰福至心灵,试探着将那块蕴含着心灯能量与特殊矿物质的矿渣递过去:“鹤兄远来辛苦,若不嫌弃,尝尝本宗特产?”
仙鹤竟是毫不客气,长喙精准地一啄,便将矿渣衔了过去,仰颈吞下,细细品味。刹那间,它眼中光华大盛,浑身羽毛都似乎更光亮了几分,竟舒服地眯起了眼,发出一声极其愉悦清亮的长鸣。它亲密地用长喙蹭了蹭陈峰的手心,又梳理了一下自己光洁的羽毛,这才振起双翅,盘旋而起,离去时还依依不舍地回望了陈峰(以及他腰间装矿渣的袋子)好几眼。
这番动静自然引来了众人。守拙道人快步走来,目光落在陈峰手中的紫金请柬上,手都有些抖,声音发颤:“天...天工阁?!是百年一度的炼器大比的请柬?我灵傀宗...我灵傀宗竟能得此殊荣?”在他印象里,灵傀宗早已被主流炼器界遗忘多年了。
欧冶子如同闻到腥味的猫,一阵风似的冲过来,一把抢过请柬,激动得满脸红光,虬须都在抖动:“真是天工阁!真是炼器大比!哈哈哈!百年一度,汇聚天下炼器英才,角逐‘天下第一炼’的无上荣耀!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,还能看到灵傀宗的名字出现在这份请柬上!”
丹辰子也轻移莲步凑过来看,掩口轻呼:“听闻此番大比,丹道辅炼亦是重要考评环节呢,占比不小。”
逍遥子摇着羽扇,悠悠道:“想必亦有洞天福地、灵植奇珍陈列之试,贫道那对锦鲤或可...”
陈峰却听得一个头两个大,冷汗都快下来了:“等等?炼器大比?咱们灵傀宗不是以炼傀为主吗?虽说炼傀也沾个‘炼’字,可跟天工阁那些正经炼飞剑、铸宝鼎的巨擘大派比起来...咱们去凑什么热闹?”他脑海里瞬间闪过自己那些“矿渣板砖”、“雷击木符”以及最近开发的“自动加热仙茶杯”,实在难以想象这些东西如何能登天工阁那等大雅之堂。
“糊涂!”欧冶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,声如洪钟,“此乃千载难逢的扬名立万之机!若能在大比中崭露头角,哪怕只是入围前百,灵傀宗便可真正重归炼器名门之列!届时各方订单自会如雪片般飞来,何愁宗门不兴?”
守拙道人也抚须沉吟,面露凝重:“欧冶道友所言,确是天大机缘。只是...”他看向陈峰,语气充满了犹豫,“峰儿于炼器一道...嗯...向来‘创意非凡’,自成一家,恐与天工阁历来推崇之正统炼器技法、审美标准...有所出入...”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:徒弟啊,你那些玩意儿太野路子了,太接地府了,怕人家正道魁首看不上眼啊!
这时,被仙鹤鸣叫和阿木兴奋的咔哒声吸引来的阿阮,蹦蹦跳跳地跑过来,好奇地拿过那份华美的请柬翻来覆去地看:“天工阁?小拙拙,是那个很有名的、点心做得超级好吃的天工阁吗?听说他们的‘千层蜜酥’层层起酥,甜而不腻,‘百果酿’用了百种灵果秘酿,喝一口能甜到心里去哦!”她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陈峰,拽着他的袖子摇晃,“小师弟,我们去玩吧!顺便带点好吃的回来!”
陈峰苦笑扶额:“师姐,那是正经的炼器比试盛会,不是去逛集市品尝小吃...”
“有区别吗?”阿阮歪着头,一脸天真无邪,“不都是把自家最好的东西摆出来让大家看,让大家评吗?咱们把阿木、灵尺、还有后山那些会蹦会跳会挖矿还会自己打架的矿渣傀都带上!肯定比他们那些不会动、冷冰冰的铁疙瘩刀剑好玩多了!”
众人:“...”这话听起来离谱,但仔细一想,竟莫名有几分歪理?
然而,阿阮这看似完全不着调的话,却让一旁一直笑眯眯喝着酒、没怎么说话的无涯子眼睛猛地一亮。他哈哈一笑,灌了口酒,声音洪亮:“说得好!小阮儿此言大妙!天工阁那帮老古板,整日捧着祖宗传下来的那几本炼器纲要,墨守成规,不思变通!咱们灵傀宗何必非要削足适履,按他们的路子走?”
他劈手从欧冶子那里拿过请柬,手指点着上面一行不易察觉的云纹小字:“瞧见没?‘惟望各派展其绝技,奇巧匠心皆可呈堂’!又没白纸黑字规定必须炼飞剑、铸宝塔!他们炼他们的死物,咱们就展咱们的‘活’的!炼器之傀、炼丹之傀、布阵之傀!让他们开开眼,见识一下何为灵傀宗真正的、‘活’的匠心!”
一言点醒梦中人!
陈峰猛地抬头,眼中瞬间燃起斗志!他看向正在咔咔啃着请柬边角料、研究口感的阿木,又看向静静悬浮身旁、流光溢彩、与他心意相通的灵尺,再想起后山那堆被阿阮随手点化得千奇百怪、各具神通的矿渣傀,一个大胆至极、疯狂却又极具诱惑力的念头涌上心头。
“师伯说的是!”陈峰拳头紧握,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沙哑,“他们比的是‘器’之极致,咱们就展‘傀’之玄妙!而且是能炼器、能炼丹、能布阵的‘活傀’!让那些固步自封的老家伙们看看,什么叫做‘活的炼器之道’!何为灵傀宗的‘生生不息’之道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