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晃了晃手中的箭镞，问道：“祚儿的信，还有这件东西，你都看过了？”
“是。”楚言抬起头，目光坦然与他对视，“陛下想必也已察觉，这件东西背后并不简单。祚儿在信中不便明说，只能借着神机营的旧事来暗示。他此刻处境之艰难，用心之良苦，臣妾……深有体会。”她的嗓音带着细微的颤抖，却并非出于畏惧，而是强压着的心痛与愤怒。
想到胤祚当时可能遭遇的险境，楚言至今心有余悸。
玄烨静默地注视着她，殿内唯有烛火偶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。
过了许久，他才缓缓开口，声线低沉而冷峻：“朕已派人暗中追查神机营旧日军械的去向，所有与此有关的人员，都在监视之中。”
楚言心头一震。皇帝的动作不仅迅速，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但她今日前来，并不只是为了了解他的安排。
“陛下洞察分明。”她微微欠身，却将话锋一转，“只是江南局势复杂，敌暗我明。既然此次行刺未能得手，对方绝不会就此收手。祚儿尚年轻，虽有侍卫随行，终究是防不胜防。臣妾恳请陛下准许……由臣妾协助查探宫中的线索。”
玄烨眸光骤然转深，锐利的视线仿佛要将她看穿：“协助？你打算如何协助？”
楚言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笺，上面记录了她这几日梳理出的疑点——涉及内务府管事、高太医以及宜妃宫中领取药材的蛛丝马迹。
她双手将纸笺呈上，语气清晰而镇定：“臣妾身份有限，所能查探的，不过后宫这一方天地。但正如猛兽藏于深山，其踪迹终会显露。这些零碎线索，或许能印证江南之事并非偶然。臣妾愿为陛下分忧，梳理这宫闱暗涌，只盼……能助祚儿一臂之力。”
她没有流泪，也没有哀求，而是以一种近乎对等的姿态呈上自己的发现，表明自己的价值。她深知，在这位君王面前，眼泪与软弱毫无用处，唯有展现出足够的能力与决心，才能获得他的重视，才能真正参与到保护他们孩子的行动中。
玄烨接过那张纸，目光迅速扫过，脸上依旧看不出情绪，但楚言能感觉到，他周身那股迫人的威压似乎略微缓和了些。
“你想查宜妃？”他突然发问，语气难辨喜怒。
楚言心头一紧，明白这才是最关键的时刻。她深吸一口气，坦然答道：“臣妾不敢妄下断言。只是昨日宜妃前来探望时，言语间多有试探，还特意提及高太医擅长解毒一事，令臣妾不得不生疑。况且，”她略作停顿，指向那枚箭镞，“此物牵涉军中，而郭络罗一族……”
她并未把话说完，但意思已不言自明。宜妃的家族在军中颇有根基，若江南之事真与军中有牵连，宜妃自然难以撇清。
更何况，在楚言入宫之前，宜妃曾深得玄烨宠爱，其家族在内务府也颇有势力。
玄烨凝视着她，眼神深邃如渊，仿佛在权衡，在判断。
殿内的空气再度凝固。
“朕准了。”良久，他终于开口，声线带着金属般的冷硬，“梁九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