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回太子殿下,是张师傅借与儿臣观览的。”胤祚垂眸答道。
太子又瞥见塔娜慌忙藏到身后的画纸,笑道:“塔娜格格也在学?看来永寿宫倒是西学蔚然成风了。”他语气轻松,眼神却带着审视,最后目光落在楚言身上,“琪妃娘娘真是教导有方,连格格都对这些感兴趣。”
楚言心中警铃大作,面上却不动声色:“太子殿下过誉了。不过是孩子们好奇心重,祚儿得了书,弟妹们瞧着新鲜,多问了几句罢了。当不得真。”
“好奇心重是好事。”太子放下图册,语气依旧温和,话锋却是一转,“只是我大清自有衣冠文物,礼乐典章,皆是祖宗留下来的瑰宝。这番邦之学,虽说有其精巧之处,但终究是旁门左道,若沉迷太过,恐乱了心性,忘了根本。六弟,你说是不是?”
他这话,几乎是重复了上次尚书房的论调,只是此刻在永寿宫内,当着楚言和更年幼的塔娜、胤祐的面说出来,警告和施压的意味更浓。
胤祚抿了抿唇,尚未回答,塔娜却忍不住小声辩解:“太子哥哥,大哥只是看看书,画个画儿,没有沉迷……”
太子目光扫过塔娜,带着长兄的威严:“格格年纪小,更需谨慎。这些怪力乱神之物,还是少接触为妙,免得移了性情。”他又看向楚言,意有所指,“琪妃娘娘觉得呢?”
楚言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头顶,却又不能发作。
她深吸一口气,正要开口,胤祚却上前一步,将她隐隐护在身后,对着太子躬身道:“太子殿下教诲,儿臣谨记。儿臣研学西学,并非崇洋媚外,实是遵循皇阿玛‘知己知彼’之训。皇阿玛亦常与南师傅探讨历法、算学,儿臣不过效仿而已。至于妹妹弟弟,不过是孩童好奇,儿臣日后定当注意分寸,不使他们接触不当内容。”
他再次抬出了康熙,语气恭敬,态度却不卑不亢。
太子被他这番滴水不漏的话堵了回去,脸色微沉。
他今日过来,本就是听了平妃几句“永寿宫以西学媚上”、“连幼妹都沾染夷风”的挑唆,心中不忿,特意前来敲打。没想到这老六如此滑不溜手,每次都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。
“六弟能如此想,自是最好。”太子扯了扯嘴角,那笑容却未达眼底,“望你好自为之,莫要辜负了皇阿玛的期望,也……莫要带坏了弟妹。”
最后那句话,已是相当不客气。他说完,也不多留,转身便带着人走了。
暖阁内一时寂静无声。塔娜吓得小脸发白,紧紧攥着楚言的衣袖。胤祐也感觉到气氛不对,丢下七巧板,扑到楚言腿边。
楚言搂住两个孩子,看着太子离去的方向,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。
太子的敌意,已经如此明显了吗?甚至连塔娜和胤祐,都被他划入了需要“警惕”的范畴。
“额娘……”胤祚走到她身边,声音低沉,“是儿臣连累额娘和妹妹弟弟了。”
楚言摇摇头,握住儿子的手:“不关你的事。是额娘没考虑周全。”她看着那本拉丁文图册和塔娜画的人像,心中懊悔。
她只想着开阔孩子们的眼界,却忘了在这深宫之中,任何一点“与众不同”,都可能成为别人攻讦的借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