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倒霉穿越(1 / 2)

楚言最后记得的,是眼前刺目的车灯光芒,和手里那枚滚烫无比、据说是家传之宝的乾隆通宝。

她,楚言,二十一世纪帝都小有名气的命理师,铁口直断,卦金高昂。竟在给客户送趋吉避凶方案的路上,被一辆仿佛从异世界冲出来的三轮车给送了终?

这简直是她职业生涯的污点!算尽天下人,没算准自己的车祸劫!

亏大发了!

意识混沌之中,似有无数碎片光影掠过,吵吵嚷嚷的人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膜,听不真切。

身体仿佛散了架,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束缚着,动弹不得。

费了老鼻子劲,楚言终于掀开了沉重的眼皮。

入眼并非医院惨白的天花板,也不是阴曹地府的森罗殿,而是一片模糊的昏黄。

鼻腔里萦绕着一股淡淡的、奇异的味道,像是檀香、尘土,还夹杂着一丝……嗯?牲口棚味儿?

她眨巴了好几下眼睛,视线才逐渐聚焦。

头顶是深色的木椽,看着有些年头,承尘似乎不高,显得有些压抑。

身下是硬邦邦的板铺,硌得她娇生惯养的老腰生疼。

身上盖着一床半新不旧的靛蓝色粗布薄被,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她只在博物馆里闻到的、属于老旧物品的特殊气息。

这是哪儿?

她试图转动一下僵硬的脖子,一阵剧烈的头痛猛地袭来,伴随着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,如同决堤的洪水,汹涌地冲入她的脑海。

零碎的画面,嘈杂的声音,纷乱的情绪……

“松佳氏,正黄旗包衣出身……”

“乾清宫当差,负责……扫炕……”

“笨手笨脚!昨儿又挨张公公训了……”

“小声点,她病着呢,烧了三天了……”

剧烈的疼痛让楚言倒抽一口凉气,却也让她瞬间清醒了大半。

她,好像,可能,大概……穿越了?

而且这个身体的原主,名字拗口得很,叫什么松佳·哈宜呼?

身份是内务府包衣奴才,托关系送进乾清宫负责……扫炕?!

楚言,这位自诩窥得天机、时薪四位数的现代命理师,此刻只想仰天长啸——老天爷,你玩我呢?!就算穿越,能不能给个高大上点的身份?妃嫔!公主!最不济也是个官家小姐吧?扫炕格格是个什么鬼?!

这职位,听起来就很人浮想联翩!很有前途(扫炕的前途)!

她忍着头痛和浑身酸痛,艰难地撑着手臂坐起身。

环顾四周,这是一间通铺房,约莫能睡下七八个人。

此刻屋内安静,只有她一个,其他铺位都空着,被子叠得还算整齐。

看屋舍制式和那些模糊的记忆,再加上“乾清宫”这个关键词……楚言心里咯噔一下,一个不太妙的预感浮上心头。

她深吸一口气,努力平复翻江倒海的心情,开始调动专业技能——结合眼下信息和原主记忆碎片,进行初步“占卜”和“推演”。

材质、服饰风格、发式残留记忆、语言片段……综合所有线索,最终指向一个她无比熟悉的朝代——大清。

再精确点,康熙朝早期。

楚言眼前一黑,差点又背过气去。

康熙朝!九子夺嫡那个康熙朝!活生生整死人的康熙朝!规矩比头发还多的康熙朝后宫!

她一个现代社畜,好不容易熬成半自由职业者,还没享受几天躺平人生,这就穿到内卷地狱的终极模式——紫禁城底层打工仔?!

而且,乾清宫?!那可是康熙皇帝办公休息的核心地带,距离天花板最近,也意味着距离危险最近!

随便一点小错,可能就不是扣工资那么简单,而是直接掉脑袋,或者发配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!

楚言欲哭无泪。她给人算卦时,常劝客人“福兮祸所伏,祸兮福所倚”,现在这话应验到自己身上,真是报应不爽。

她正沉浸在巨大的悲愤和对那辆三轮车司机的强烈谴责中,“吱呀”一声,房门被推开了。

一个穿着灰色宫装、梳着大辫子、年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宫女端着一个粗瓷碗走了进来。

见她坐着,小宫女脸上立刻露出惊喜:“哈宜呼?你醒啦?谢天谢地,你可算退烧了!你都昏睡三天了,可吓死我了!”

楚言根据记忆碎片,认出这是同屋的宫女,叫云妞,比她早进宫一年,性子憨直,算是原主在宫里唯一能说上两句话的人。

“云…云姐姐……”楚言艰难地开口,嗓子干哑得厉害。

“快别说话,先喝点水。”云妞忙把碗递过来,里面是温热的清水,“张公公那边我都替你求过情了,说你病得实在起不来身,他虽骂了你几句‘小蹄子娇气’,总算没立刻撵你出去。你可快些好起来吧,乾清宫的差事多少人盯着呢,再躺下去,你这扫炕的活儿怕是都要保不住了!”

楚言就着云妞的手,小口小口地喝着水。温水润泽了干涸的喉咙,也让她混乱的脑子稍微清晰了点。

扫炕……这活儿居然还挺抢手?

不过转念一想,乾清宫啊,天子近旁,哪怕是个扫地的,也比冷宫强百倍。机会多,风险更大。

“多谢姐姐……”楚言低声道谢。

“谢什么,咱们同一个屋,互相照应是应该的。”云妞叹了口气,压低声音,“你也真是的,那天不过是被张公公说了几句,怎的就郁结于心,回来就发起高烧?在这宫里,挨骂不是常事?想开些,好歹咱们还在乾清宫当差呢,比那些辛者库的强多了。”

楚言默默听着,心里大概有了数。原主大概是个心思细腻又胆小的,被上司训斥后,又惊又怕,加上可能本就感染了风寒,一场高烧直接香消玉殒,这才换了她这个现代灵魂来接手这烂摊子。

郁结于心?她楚言才不会。她是打不死的小强……虽然现在很想死一死试试能不能穿回去。

又歇了约莫半个时辰,在云妞的催促和“再不去当差真要被罚了”的恐吓下,楚言强撑着虚软的身体爬了起来。

看着那套灰扑扑、质地粗糙的宫装,楚言认命地套上。她想起方才云妞的发型是,背后一根辫子,这个不难,她三下五除二就编好了。

对着屋里那块模糊不清的铜镜照了照,镜中人脸色苍白,瘦瘦小小,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,眉眼倒是清秀,一双眼睛因为生病显得更大,带着几分我见犹怜的怯懦。

嗯,底子还行,就是这气色,跟死了三天没埋似的。

“快些吧,今儿万岁爷似乎心情不大好,前面当差的都提着十二分的小心呢!”云妞在一旁焦急地催促。

楚言心里一凛。康熙大帝心情不好?这可是重大“灾异”预警!

她赶紧收敛心神,努力回忆原主那点少得可怜的“工作流程”,跟着云妞,低眉顺眼地走出这间狭小的宿舍。

穿过几道宫门,越靠近乾清宫主殿,气氛越发肃穆。巡逻的侍卫眼神锐利,行走的太监宫女个个步履轻快,神色紧张,几乎不敢交头接耳。一种无形的、令人窒息的威压弥漫在空气中。

楚言深吸一口气,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。乾清宫,她来了,虽然是来扫炕的。

领班太监张公公是个面皮白净、眼神却透着精明刻薄的中年太监,看见楚言,用鼻子哼了一声:“哟,咱们娇贵的扫炕格格总算肯下榻了?还以为您这尊佛,咱这乾清宫请不动了呢!”

楚言立刻根据原主的记忆和看过的清宫剧,垂下头,福了福身子,细声细气地道:“奴才不敢,奴才病中劳公公挂心了,奴才知错。”

姿态放得极低。开玩笑,跟顶头上司硬刚?她还想多活几天。

张公公见她态度恭顺,脸色稍霁,但还是敲打道:“既好了,就赶紧当差去!仔细着些,万岁爷近日政务繁忙,歇得晚,龙榻务必收拾得妥妥帖帖,若是有一根头发丝儿硌着万岁爷,仔细你的皮!”

“嗻,奴才明白。”楚言低声应了。

所谓的“扫炕格格”,工作内容其实并不复杂,就是在皇帝就寝前,去把那张巨大的龙榻里外收拾干净,褥子铺平整,被子叠放好,检查有无异物。

但这差事要求极高,必须绝对的干净、整齐,不能有半点疏忽。

而且,工作时间很阴间——得等皇帝陛下和嫔妃干完那事或者独自安寝后,才能进去收拾。属于典型的“领导下班我加班”。

楚言被一个小太监引着,第一次踏入了乾清宫的后殿,皇帝真正的寝居之所。

殿内极其宽敞,地面是光可鉴人的金砖,殿柱巍峨,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。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檀香气,还有一种独特的、属于帝王的威仪感,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。

那张占据了寝室一角的龙榻,更是无比醒目。通体紫檀木雕花,奢华无比,上面铺着明黄色的锦褥,绣着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。

楚言心里的小人又在尖叫:妈呀!康熙的床!活的(哦,是死的)历史文物!这要是搁现代,摸一下都得买票排队隔着一米栏!

现在,她居然要亲手给它做保洁?!

引路的小太监低声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,便退到外间等候。

楚言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龙榻前,做了好几个深呼吸,才压下心头的悸动和荒谬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