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对之声如同潮水般涌来。
仿佛任命一个小小的八品女官,下一刻,大殷的天就要塌了。
他们不敢再像之前面对钱友仁时那样沉默,反应显得异常激烈。
甘文玥跪在地上,听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斥责,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微弱的希望,瞬间被浇得透心凉。
她脸色苍白,身体微微发抖,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。
果然……还是不行吗?她这样的人,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。
慕朝歌面无表情地听着,直到反对的声音稍稍平息,她才冷冷地开口:
“都说完了?”
大臣们被噎得一滞。
慕朝歌的目光如同刀锋,缓缓扫过下方一张张脸:“朕来问你们——”
她猛地抬手,指向跪在地上的甘文玥:“户部贪墨案,牵连甚广,证据藏匿得极深。你们谁有本事,能像她一样,从常兴口中套出真话,拿到那本足以定罪的账簿?谁?!”
众大臣面面相觑,无人敢应声。
让他们去和常兴那种人虚与委蛇?简直有辱斯文!
“你们做不到!”慕朝歌厉声道,声音陡然拔高,“满朝文武,勋贵重臣,除了让她一个弱女子去冒险,你们谁还想出了别的法子,拿到了确凿证据?若不是她,钱友仁此刻或许还在逍遥法外,你们告诉朕,她的功劳,真的小吗?”
质问一声比一声凌厉,砸得众大臣抬不起头。
“赏赐金银田宅?然后呢?让她继续回去做她的平民女子,无人再记得她的功劳?这就是你们口口声声的公平?这就是你们读的圣贤书里教的赏罚分明?!”
慕朝歌大喝一声:“一个小小的八品司闱,掌管几把钥匙,就能让我大殷朝纲崩坏了?若真是如此,那朕要你们这些文武大臣何用?不如全都撞死在这大殿之上,省得浪费朝廷的俸禄!”
密室里鸦雀无。
方才还激烈反对的大臣们,一个个面红耳赤,冷汗直流。
陛下的话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,扇在他们脸上。
是啊,若一个凭功劳上任的八品女官就能让国家大乱,那他们这些男人这些臣子,岂不是废物点心?
这话传出去,天下人都会笑话死他们!
最终,大臣们悻悻地低下头,再没有人敢出声反对。
慕朝歌冷哼一声,这才重新坐下,目光看向下方不敢相信的甘文玥,语气缓和了些,却依旧带着帝王的威严:“甘文玥,朕的旨意,你可听清了?”
甘文玥猛地抬起头,早已泪流满面。
那不是委屈的泪,而是巨大的感动所带来的热泪。
她听到了什么?陛下不仅记得她的功劳,不仅顶住了所有压力要赏她,更给了她一个堂堂正正的官身!
不是施舍,是认可,是尊重!
“民女……臣听清了!”她哽咽着,重重地将头磕在地面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“臣,甘文玥,谢陛下隆恩!臣必当竭尽所能,恪尽职守!”
慕朝歌看着她,微微颔首。
她欣赏这女子的勇气,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拉她一把,给她一个机会。
至于日后她能走到哪一步,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。
一直安静站在角落的尉迟澈,默默注视着这一切。
心中不禁掀起惊涛骇浪。
这个女人,顶着皇帝的身份,行事却如此不拘一格,如此大胆妄为,却又如此有效。
她似乎根本不在乎那些陈规陋习,只认准了对错与功过。
这种感觉很陌生,很奇特,让他忍不住为之侧目,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。
慕朝歌处理完这一切,似乎有些疲惫,她挥了挥手:“今日的事情已经结束,众爱卿都退下吧。”
众大臣如蒙大赦,躬身行礼,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间密室。
甘文玥最后站起身,在太监的指引下离去,脚步却前所未有的坚定。
密室的石门缓缓打开。
慕朝歌率先走了出来,揉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,这一晚上又是惊险又是抄家的,着实累人。
尉迟澈紧随其后,脸色也不太好。
侍卫们押着几个面如死灰的钱府心腹,抬着户部尚书钱友仁的尸身跟在最后。
就在这时。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钱友仁……你这老匹夫……下手……还真他娘的狠……”
一阵微弱的咒骂声,从那堆“尸体”里传了出来。
所有人都吓了一跳,猛地回头。
只见原本被捅了个对穿的户部郎中龚长恭,竟然颤巍巍地抬起了一只血糊糊的手!
他胸口那个血窟窿还在,但似乎奇迹般地避开了真正的要害。
他艰难地侧过头,看着旁边钱友仁那张僵死的脸,居然还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嘲讽笑容:“嘿嘿……贪了……那么多……又怎样……死得比老子还……还难看……呸……”
这场景实在是太过滑稽。
饶是见多识广的侍卫们,也一时面面相觑,不知该作何反应。
慕朝歌瞪大了眼睛,脱口而出:“嚯!这都没死?龚大人真是……命硬啊!”
尉迟澈也是愣了一瞬,随即反应过来,压下心中的诧异,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,吩咐道:“还愣着做什么?没听见龚大人还能说话吗?赶紧抬下去,让府医尽力救治!务必问出该问的东西!”
“是!”侍卫们这才回过神来,七手八脚却又小心翼翼地抬起骂骂咧咧的龚长恭,飞快地送往医馆。
……
接下来的七天,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惊叹之中。
抄家,大规模的抄家。
以钱友仁为首的户部贪腐集团被连根拔起,其党羽府邸无一幸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