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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2章 玉人踏雪探沉疴,东宫夜话藏机锋(1 / 2)

澄心别院的日子,仿佛被刻意调慢了流速。窗外是长安城早春的喧嚣,院内却只有风拂梅枝的簌簌声,以及药铫子咕嘟咕嘟的轻响,交织成一曲宁静而略带苦涩的调子。

薛斩的休养,严格遵循着王御医和张御医定下的章程。每日寅时三刻,两位御医便会准时前来请脉,观察舌苔,仔细询问夜间的睡眠、饮食以及身体各处的细微感受。药方几乎每日都在微调,时而是益气补血的温补之剂,时而是疏通经络、化瘀生新的汤药,偶尔还会辅以金针渡穴,刺激他因重伤和失血而滞涩的气血运行。

石柱成了最忠实的执行者,煎药、喂药、擦拭身体、辅助御医行针,事事亲力亲为,那双握惯了横刀、布满老茧的大手,做起这些精细活来,竟也一丝不苟。狂字营的三十余名亲卫,则分为三班,日夜不休地守卫着这座别院的内外。他们沉默得像院中的假山石,但锐利的目光却扫视着每一个角落,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感知。薛斩“外松内紧”的命令被不折不扣地执行着,别院看似平静地接纳着每日送来的补给和各方拜帖,但核心区域,尤其是薛斩卧榻的主屋,连一只陌生的飞鸟都难以靠近。

身体的好转是缓慢而真切的。胸腹间的钝痛日益减轻,咳嗽不再带血,苍白的面颊上也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血色。手臂和腿脚渐渐有了些力气,从最初需要石柱全力搀扶才能下地走几步,到如今已能自己扶着墙壁,在屋内缓慢踱上一小圈。只是每次稍一劳累,依旧会虚汗淋漓,气喘吁吁,提醒着他这具身体距离康复还有漫漫长路。

这日午后,天空飘起了细碎的春雪,洋洋洒洒,将院中的梅枝与亭台又薄薄覆盖了一层。薛斩刚喝完一碗浓黑的药汁,靠在床头闭目养神,试图引导体内那丝微弱的内息循着往日熟悉的路径游走,却总是力不从心,如同干涸河床上的涓流,断断续续。

忽然,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而克制的骚动,似乎有女子的声音在与守卫交涉。石柱警惕地走到窗边望去,随即,他那张粗犷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、混杂着惊讶和喜悦的神情,快步走回床边,低声道:“将军,是……是程小娘子来了,还带着……带着卢国公府上的嬷嬷和丫鬟,抬着好些东西。”

薛斩猛地睁开眼,心脏不受控制地急促跳动了几下,牵扯得肋下又是一阵隐痛。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翻涌的心绪,声音尽量保持平稳:“请……请她们进来。”他自己都未察觉,那“请”字里,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。

脚步声由远及近,轻盈而迅捷,带着主人特有的飒爽。门帘被一只素手掀起,一道窈窕的身影带着屋外的寒气,如同一株破雪而出的寒梅,骤然出现在薛斩的视线里。

正是程如玉。

她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绫袄,外罩一件银狐皮里的绯色斗篷,兜帽边缘露出的乌黑发髻上只簪着一支简洁的碧玉簪子,不施粉黛,却眉目如画,清丽绝俗。数月不见,她似乎清减了些,下颌更尖,但那双明亮的眸子,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凝望着榻上的薛斩,里面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——有心痛,有如释重负,有久别重逢的欣喜,还有一丝强自压抑的、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水光。

她脚步顿在门口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看着他苍白消瘦的脸颊,深陷的眼窝,以及裹在厚厚裘被中依旧显得单薄的身形。千言万语堵在喉间,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薛斩也看着她,看着她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担忧和风霜之色,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。他扯动嘴角,想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,却发现自己连做出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有些勉强,最终只化作一声低唤:“如玉……你来了。”

这一声,打破了凝滞的空气。

程如玉猛地吸了吸鼻子,用力将眼中的湿意逼了回去,快步走到床边,却没有立刻坐下,而是先解下带着寒气的斗篷递给身后的嬷嬷,又就着屋内暖盆仔细烤了烤手,确保指尖不再冰凉,这才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。

“你……”她开口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,“你感觉如何?御医怎么说?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露在锦被外、依旧没什么血色的手上,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,似乎想碰触,又强自忍住。

“好多了。”薛斩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,心中暖流淌过,“每日都在好转,只是慢些。劳你挂心。”

“慢些才好,伤及根本,急不得。”程如玉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爽利,但眼神里的关切却丝毫未减,“爹爹都跟我说了,野马滩,狼穴谷,断魂崖……你……”她顿了顿,似乎不知该如何形容那惊心动魄的过程,最终只化作一句,“回来就好。”

她转身从嬷嬷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食盒,打开,里面是几样做得极其精巧细腻的点心,还有一小罐温着的、散发着浓郁香气的老火汤羹。“这是我盯着厨房做的,最是温补易消化,你尝尝看,合不合胃口。”

她又指了指外面:“还带了些上好的血燕、老参,还有几匹软和的云锦,给你做贴身衣物,不磨皮肤。缺什么,少什么,只管让石柱去府里取,或者告诉我。”

她絮絮叨叨地说着,安排着,试图用这些琐碎的、实在的关怀,来填补这数月分离的空白,来驱散心头那挥之不去的、关于他濒死挣扎的可怕想象。

薛斩静静地听着,没有打断。他能感受到她那平静话语下汹涌的情感。这份毫不掩饰的、带着将门虎女特有直率的关切,如同寒冬里的暖阳,一点点驱散着他从北地带回的冰冷与肃杀。

“让你担心了。”他轻声道,目光落在她带来的点心上,“这些……很好。”

程如玉看着他顺从地由石柱扶着,小口喝着她带来的汤,嘴角终于微微上扬,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。她没有过多追问战场的细节,也没有提及朝堂的风波,只是细心地问他夜间咳得可还厉害,饮食如何,又说起长安城里的一些趣闻,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,让他放松。

时间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悄然流逝。窗外,细雪依旧。屋内,药香混合着点心淡淡的甜香,氤氲出一种难得的、近乎奢侈的安宁与温馨。

然而,这份安宁并未持续太久。程如玉来访约莫一个时辰后,别院外再次传来动静,这次来的,是东宫的内侍。

“薛将军,太子殿下听闻将军身体渐愈,心中挂念,特命奴婢送来一些宫中御用的滋补药材,并几卷新译的佛经,供将军静养时怡情悦性。”内侍的声音恭敬而尖细,“殿下还吩咐,若将军精神尚可,殿下愿于晚间亲临别院探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