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行则犹豫了片刻，想要开口，却被甘长林拦了下来。
他目光凝重地望向睢阳城的方向，言语中带着一丝质问。
“在此之前，李将军，我想知道你们家对于被洛老弟牵连一事的看法。”
这话算是问到了要害处，李垅神色一滞，数次欲要开口又将话咽了回去。
甘长林瞧见他这般模样，不由得轻声一叹。
“如今皇族已然沦为世家傀儡，而睢阳城内，无处不是他们的眼线，
作为洛老弟的朋友，我能透露的不多，不过可以告诉你，他此刻的情况的确不妙。”
“那...”
“可你刚才也瞧见了那女子吧，虽然不知道其身份，但绝不会比当初出现在洛老弟身旁的女子差。
有她护着，比我们要强百倍，所以，就不劳李将军费心了，至于刚才的通报，的确很感激你。”
李垅闻言，苦笑一声，言语中早已没了当初的锋芒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。
“不瞒你们说，是爷爷发现了异常，这才叫我过来走一趟，只不过没想到，居然在这里，遇上了...”
“唉，我知道你们现在对我不信任，可我也没有办法。”
话音未落，他却已经拿起茶杯，一饮而尽，眼眶微微发红。
“我很想就这么站出来干一下子，可睢阳城几十万百姓的命，都在他们手中，我做不到，也不敢。”
甘长林默默地将茶壶提起，缓缓为李垅续上一杯热茶，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三人之间的距离。
他目光沉静，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。
“洛老弟与我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，但我们彼此间，早已是过命的交情，我不能将他交给你们。”
“我没想...”
话到一半，被甘长林微笑着抬手止住。
“李家的想法我懂，李老将军夹在其中身不由己，可哪怕你们都忘了，我也不会忘。
是洛老弟，是他，那时候一人一刀，挡在了睢阳城外，护住了万家灯火，而现在，你们却想置他于不顾，这对吗？”
“甘捕头，你误会了，我们不是这个意思，只是来。”
“啪。”
陆行则一掌重重拍在石桌上，茶杯应声落地，碎成数片。
他双眼中满是讥讽，嘴角噙着冷笑。
“我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，但我知道，其实有很多人，一直在找他的下落，而他们的目的就是把他交给那些世家，这个我没有说错吧。”
李垅一时陷入了沉默，哪怕他知道自己来此的目的，真的只是出于关心，并没有想到那人便是洛大哥。
可转念一想，如今城卫军与禁军早已合并，而负责睢阳城军防的便是李家，父亲和爷爷或许早就知情。
那叫自己来，又有什么目的呢？
他想不通，更不敢去直视甘长林的双眼。
夜风拂过三人，一丝冰冷透过衣襟渗入骨髓，刺痛着彼此心中那份沉重。
茶杯的碎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，陆行则缓缓站起身，目光如刀般盯着李垅，声音低沉却一字千钧。
“他为了睢阳付出得够多了，从来没有谁欠谁的，你或者你们李家，想要带走他，就从我哥俩的尸体上踏过去。”
李垅喉头一紧，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，低头凝视破碎的瓷片，望着其中倒映而出的自己，心中一阵茫然。
月光下，甘长林与陆行则并肩而立，看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，挺拔的脊梁，此刻似乎背上了千钧巨担，让他每一步都显得有些艰难。
“头，我会不会话说重了些？”
甘长林轻轻摇头，望着李垅远去的方向，神色淡漠。
“自从那些世家现身，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，甚至将仇恨与恐惧全部发泄在了洛老弟的身上，可他们都忘了，没有他，睢阳早已沦为焦土。
且不论如今的他，还有没有能力做到，哪怕做得到，我也会让他离开，因为不值得。”
陆行则有些惊讶地看来，甘长林却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。
“怎么，没想到现在的我，已经这么冷血无情了？”
“嘿嘿，那倒没有，只是有些意外，没想到头居然看得这么透彻。”
“这世上，从来不存在恩将仇报的人，这也是在那些世家的高压下，我得以看清的真相。”
陆行则点了点头，满脸的嫌恶，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画面。
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修士，趾高气扬地踏平街巷，将普通百姓视如蝼蚁，可饶是如此，也无一人敢真正站出来反抗。
直到那些人抛出来一个借口，他们如此对待睢阳的原因，却是与洛千尘的仇怨。
当这些话，借由某些人的口舌传开时，所有人，无论平民百姓，还是达官贵人，都开始将怒火转向那个曾拼死守护睢阳的身影。
可笑的是，有些人还借机献媚，想要以此态度打动世家，以换取自己投靠的机会。
而这些，发生得如此迅速，甚至让人来不及反应。
无声的叹息响起，周身忽然涌起了一股刺骨的寒意，一抹白色的身影，忽然出现在院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