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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1章 业火焚心(1 / 2)

仓库深处的血腥气浓得化不开,混合着铁锈、尘土和一种生命骤然消亡后的甜腻气味,中人欲呕。昏暗的灯光下,杜十四的背影宽阔得像一堵沉默的墙,隔绝了昭思语与刚才那场短暂的、却足以撕裂她所有认知的暴烈。他正笨拙地、几乎是僵硬地,想用割断的绳索残段擦拭她腕上被捆绑出的红痕。

他的动作很重,带着一种未曾消散的狠劲,擦得昭思语皮肤生疼。她瑟缩了一下,不是因为这微不足道的痛楚,而是因为他指尖残留的、那属于别人的温热黏腻,以及他周身那股尚未平息的、几乎要灼伤人的戾气。

杜十四察觉到她的颤抖,手猛地顿住,像是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。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指节红肿破皮,沾着不明所以的暗红,那双刚刚还蕴藏着可怕力量、能轻易折断骨骼的手,此刻竟显得有些无措。

“……”他喉咙滚动了一下,似乎想说什么,最终却只挤出几个干涩的音节,“冇事了。”(没事了。)

声音沙哑,带着剧烈运动后的喘息余韵,却奇异地穿透了昭思语耳中的嗡鸣。她抬起头,撞进他的眼睛里。那里面不再是平日里的冷漠或压抑的愤怒,而是一种更深沉、更混乱的东西——有余怒未消的猩红,有杀戮过后的空茫,还有一种……因为她而起的、连他自己都未必清楚的焦灼。

就在这时,仓库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石龙那粗犷的嗓门率先炸开:“十四!昭小姐!你哋点啊?”(十四!昭小姐!你们怎么样?)

陈墨的身影随即出现在门口,他脚步很快,却依旧保持着一种异乎寻常的冷静。他的目光如探照灯般迅速扫过整个仓库,地上瘫软呻吟的、墙角不再动弹的、散落的器械、泼洒的血点……最后,定格在杜十四和被他护在身后的昭思语身上。

眼前的景象让见惯风浪的石龙也倒抽了一口冷气,骂了句粗口:“叼!你一个人搞掂噶?”(靠!你一个人搞定的?)

陈墨的视线则在杜十四身上细细打量了一遍,尤其在他那双沾满痕迹的手上停留片刻。他没有询问过程,只是微微颔首,语气平稳:“人没事就好。”他的目光转向昭思语,放缓了声音,“昭小姐,能走吗?”

昭思语白着脸,点了点头,试图站起来,腿却软得不听使唤。杜十四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的胳膊,他的手掌滚烫,力道依旧控制得不好,握得她微微一颤。

陈墨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,开口道:“石龙,清理一下。手脚干净点。”

“知道,墨哥!”石龙立刻应声,招呼着随后跟进来的几个面色凝重的手下开始处理现场。他们动作熟练麻利,沉默而高效,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。

陈墨走到杜十四和昭思语面前:“先回去。”他的语气不容置疑,目光再次扫过杜十四,“你,也需要处理一下。”

回程的车厢里,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昭思语蜷缩在后座角落,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佛山夜景,季华路上的霓虹灯模糊成一片冰冷的光斑。她试图不去回想仓库里发生的一切,但杜十四如同暴怒明王般降临的画面、那令人牙酸的击打声、还有他此刻坐在身旁散发出的、混合着血腥与汗味的强烈存在感,无孔不入地侵蚀着她的神经。

杜十四坐得笔直,唇线紧绷,直视前方。他体内的肾上腺素仍在咆哮,那股想要毁灭一切的狂怒并未完全平息,只是被强行按压下去,在四肢百骸里冲撞,寻找着出口。他能感觉到身旁昭思语细微的、无法控制的颤抖,那颤抖像一根细针,微妙地刺穿着他坚硬的外壳,带来一种陌生而烦躁的揪心感。他想让她别怕,却不知该如何开口,最终只是将握紧的拳头又攥紧了几分,指骨发出轻微的脆响。

开车的陈墨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,镜片后的目光深邃难辨。

回到“天雷刺青”,店门合上的瞬间,仿佛将外界的一切纷扰暂时隔绝。王启明从电脑后猛地抬起头,脸上满是愧疚和后怕:“昭、昭小姐,你没事吧?对唔住!我真系冇注意到监控……”(对不住!我真的没注意到监控……)

昭思语勉强摇了摇头,声音微弱:“不怪你……”

陈墨打断道:“阿明,倒杯热水给她。”他转向杜十四,“你,跟我过来。”

杜十四看了一眼昭思语,才跟着陈墨走向里间的处理室。灯光下,他手上的伤口和污迹更加触目惊心。陈墨拿出药箱,示意他坐下。

消毒药水倒在伤口上,带来尖锐的刺痛,杜十四眉头都没皱一下,仿佛那疼痛是别人的。陈墨的动作专业而冷静,一如他当初在烂尾楼里为杜十四处理断指时一样。

“今晚,你过咗线。(你过线了)”陈墨的声音平淡地响起,没有指责,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。

杜十四猛地抬头,眼底红丝未退:“佢哋搞我的人!”(他们动我的人!)这句话脱口而出,带着未加掩饰的狠厉和占有欲。

陈墨手上动作不停,只是抬眼瞥了他一下:“所以呢?队冧晒佢哋,之后呢?等所有人都知,‘天雷’嘅杜十四系个控制唔住火气嘅癫狗?等差佬??实我哋?定系等匿喺后面嘅人笑出声,睇佢轻轻挑一嘢,我哋就自乱阵脚?(所以呢?杀光他们,然后呢?让所有人知道,‘天雷’的杜十四是个控制不住怒火的疯子?让警察盯死我们?还是让藏在后面的人笑出声,看他轻轻一挑,我们就自乱阵脚?)”

杜十四哽住,下颌线绷得死紧。他知道陈墨是对的,但那沸腾的情绪岂是道理能轻易压下的?

“怒,是火烧心。烧得旺,能焚尽敌人,也能烧死自己。”陈墨的声音低沉下去,带着一种磨砺过的冷硬,“你想企稳,想保住啲嘢,就要学会控制呢把火。几时放,几时收,放到几大,收到几细,要心中有数。”(你想站稳,想护住东西,就要学会控制这把火。什么时候放,什么时候收,放到多大,收到多小,要心中有数。)

他仔细地为杜十四缠上纱布:“今晚嘅事,唔系结束。洪盛唔会就咁算数,呢件事背后嘅人,更唔会。”(今晚的事,不是结束。洪盛不会就这么算了,这件事背后的人,更不会。)

“我知道。”杜十四的声音终于找回了一丝冷静,但那冷静之下,是更深的暗流,“我会搞掂。”(我会搞定。)

“依家唔系你一个人嘅事。”陈墨包扎好最后一下,拍了拍他的手臂,“记住,你而家唔系孤狼。你有‘天雷’。”(现在不是一个人的事。记住,你现在不是孤狼。你有“天雷”。)

杜十四沉默地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手,那股躁动的暴力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方向,开始缓慢地沉淀、压缩,凝聚成一种更冰冷、更危险的东西。

外面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瓷器碎裂声,伴随着昭思语低低的惊呼。

杜十四几乎瞬间就冲了出去,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。

客厅里,昭思语正无措地看着地上摔碎的茶杯和洒了一地的水。她只是想接过王启明递来的水杯,可手抖得厉害,根本没拿住。

“对、对不起……”她脸色苍白,像是受惊的兔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