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南府外围,明军剿匪军大营连绵数十里,旌旗蔽空,人喊马嘶。
中军帐内,炭火驱散了初春的寒意,却驱不散将领们眉宇间的凝重。
主帅胡宗宪端坐上位,蓟镇、宣府、大同的边军总兵,河南、湖广等地调来的卫所指挥使,以及戚继光统领的新军将领济济一堂,气氛肃杀。
胡宗宪目光扫过众人,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“诸位,陛下决心已定,倾尽全力,必剿黑袍,此战,关乎国运,亦关乎我等身家性命,以往小挫,皆因贼军狡诈,兼有火器之利。”
他特别提到了地雷。
“临洮府外,贼军预设地雷,令我军与鞑虏俱损,其阴狠可见一斑,此番决战,绝不可再中其埋伏!”
提到地雷,几位参与过临洮之战的将领面色顿时难看,有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的旧伤疤,那噩梦般的爆炸声和四处飞溅的破片仿佛又在耳边响起。
胡宗宪话锋一转,提振士气道。
“然,临洮之败,亦有我军久战疲惫、兼受鞑靼牵制之故,此次不同!我军以逸待劳,兵力雄厚,更兼陛下全力支持,贼军火器虽利,然铺设地雷需时需地,我军若能抢占先机,严控战场,则其利自废!”
他随即下达了第一条备战指令。
“即日起,各营派出最精锐斥候,将河南府周边百里之内,尤其是可能设伏的山隘、林地、要道,给本官像篦头发一样篦一遍!昼夜轮替,严密监控,凡有可疑人等挖掘动土,立擒之,格杀勿论!绝不给阎赴暗中布设的机会!”
命令下达,大营立刻忙碌起来。
一队队斥候轻骑从各营寨奔出,如同撒豆般散入广阔的旷野和丘陵。
老王是宣府镇的老夜不收,经验丰富,此刻却带着手下五个弟兄,趴在一处离黑袍军控制区不远的小山包上,已经整整一天一夜。
初春的夜风依旧刺骨,他们不敢生火,只能啃着冻硬的干粮,轮流观察着下方那条寂静的官道和两侧的田野。
“头儿,这鬼天气,黑袍贼会出来埋雷?”
一个年轻斥候搓着冻僵的手,低声抱怨。
老王瞪了他一眼,压低声音。
“闭嘴!胡督宪说了,黑袍贼诡计多端,专挑这种时候下手!都给我盯紧了,尤其是晚上,任何动静都不能放过!”
他心里也骂娘,这种广撒网的监视,效果难料,而且极度消耗精力。
但军令如山,他只能死死盯着那片漆黑的地域,眼睛都不敢多眨,生怕错过一丝异常。
这种高度紧张的状态,让每个人都疲惫不堪。
在另一片较为平坦、被视为潜在战场的区域,景象则有些滑稽。
近千名明军步兵,驱赶着数百头从附近村庄强行征调来的牛羊,组成散乱的队形,在军官的呵斥下,缓慢地向前推进。
牛羊们不明所以,边走边低头啃食着刚冒头的草芽,蹄子杂乱地踏在土地上。
“快!赶起来!让这些畜生把地都踩一遍!”
一个把总挥舞着鞭子喊道。
士兵们有气无力地吆喝着,用长矛杆戳着牛羊的屁股。
这种方法源于一些老兵的土经验,认为牲畜的重量和蹄踏可以触发浅埋的地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