潘季驯抬头深深看了阎赴一眼。
他当初是被“绑”来的,心中未必没有怨气。
但此刻,看到阎赴将百姓安危放在首位,与冯户之流形成天壤之别,他心中某些东西悄然融化。
彼时阎赴已经回到府衙,张居正汇报了更全面的灾情。
“大人,洪水虽经分流,但波及范围极广,不仅我控制区受损,大明治下的清平、安阳等数县,灾情更为严重,几乎一片汪洋,朝廷......至今未见有效救援。”
阎赴没有丝毫犹豫,斩钉截铁下令。
“救援!立刻组织人手、粮食、药材、御寒衣物,分赴各灾区!不管是黑袍军的百姓,还是大明治下的百姓,一视同仁!先救人再说!”
张居正愣了一下,随即眼中闪过敬佩的光芒,郑重拱手。
“阎白龟,得令!”
他深知,此举或许会消耗黑袍军宝贵的储备,但在道义上,将赢得难以估量的人心。
彼时清平县县令马洪仁,此刻已是焦头烂额。
县衙临时设在高处,外面挤满了瑟瑟发抖、面黄肌瘦的灾民。
坏消息不断传来,哪个村全淹了,死了多少人,仓库存粮被冲走大半,通往府城的道路被洪水冲毁......“朝廷的救援呢?求援信发出去了吗?”
马洪仁抓着一名胥吏急问。
胥吏哭丧着脸。
“大人,信是发出去了......可到省城,再转京师,层层审批,等拔下粮款、组织人手运来......怕是一个多月后了......到时候......”
他没敢说下去,但意思很明显,到时候这些人早死光了。
马洪仁绝望地闭上眼睛,一股无力感席卷全身。
就在这时,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惊呼声,有人大喊。
“快看!那边来了好多车马!”
马洪仁冲到门口,只见远处蜿蜒的山路上,出现了一支庞大的队伍。
车上插着黑色的旗帜,满载着麻袋粮食和物资。
队伍中有人高声喊道。
“乡亲们!黑袍军送粮食和御寒衣物来了!还能动的,过来帮忙清理道路,救人!”
灾民们惊呆了,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哭喊和骚动。
“是粮食!有吃的了!”
“他们......他们是黑袍军?朝廷不管我们,他们来了?”
“这......这世道是怎么了......”
马洪仁县令怔怔地站在县衙临时搭起的门廊下,眼前的景象完全颠覆了他对“军队”的认知。
没有呵斥,没有鞭挞,更没有趁火打劫。
那些黑旗士兵的行动迅速却透着一股异常的沉稳和秩序。
在临时划出的空地上,几口大锅已经支起,锅下的柴火噼啪作响,锅里翻滚着热气腾腾的米粥。
黑袍军的炊事兵穿着统一的围裙,大声却不失和气地维持秩序。
“乡亲们排好队!老人孩子到左边这边来,有热姜汤!人人都有,不要挤!”
士兵们引导着混乱的人群排成几列长队。
面对一些急切往前挤的灾民,他们并没有粗暴地推搡,而是一边用身体挡住人流,一边耐心解释。
“这位大叔,别急,粥管够,排好队更快!”
一个年轻的士兵看到队伍里有个抱着婴儿、冻得瑟瑟发抖的妇人,连忙从自己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一块干净的粗布,走过去递给她。
“大嫂,给孩子裹上点,风口冷。”
分发粥食时,士兵会仔细检查每个人端来的碗是否干净,遇到特别脏的,甚至会用自己的水囊倒点水帮忙冲一下。
看到有老人手抖端不稳碗,就会有士兵主动接过碗,扶老人到旁边避风处坐下,再把碗递到老人手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