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朝廷旨意已明,意在稳北疆,练新军,图谋反扑,胡宗宪残部与边军正在收拢整顿,戚继光已动身前往京营,预计最迟明春,朝廷大军便会云集西安城外。”
赵渀冷哼一声。
“来就来!正好让他们尝尝咱们新家伙的厉害!”
阎赴摆摆手,目光却投向窗外越来越密的雪花,语气深沉。
“朝廷大军固然是心腹之患,但眼下,有两件事,或许比明军的刀枪更迫在眉睫。”
众人凝神静听。
“其一,是天时。”
阎赴缓缓道。
“诸位可感觉今年冷得特别早?雪也来得勤?我观天象,查古籍,恐小冰河极寒之期已至,未来数年,北方严寒加剧或将成常态,严冬用兵,乃兵家大忌,朝廷虽有数十万大军,但官兵来自四方,未必耐此苦寒,粮草运输更是艰难,加之其中腐朽,辎重难及底层,其军心士气,能维持几何?恐怕连常年生活在苦寒之地的鞑靼、女真,在这种极端天气下也难以久持。”
他话锋一转。
“然则,于我黑袍军而言,此亦是挑战,更是机遇!挑战在于,我等亦需保暖御寒,保障后勤,机遇在于,若我能安然过冬,以逸待劳,则明军疲敝之师,不足为虑!”
“白龟先生。”
阎赴看向张居正。
“立刻以我的名义,传令延按、平阳、河南、汉中四府,并派人秘密联系西域商路,不惜重金,大量收购棉花、皮毛,同时,在西安府及周边广建暖棚,储备木炭,务必保证我军将士和城内百姓能度过严冬!此事关乎生死存亡,优先级最高!”
“属下明白!”
张居正郑重记下。
“其二,是疫病。”
阎赴神色更加凝重。
“前番攻城,尸横遍野,虽经清理,然天气转暖后,恐生疫疠。
此祸一旦爆发,比十万大军更可怕!”
他接着提出了一系列详细的防疫措施。
“即刻起,西安府内,由张炼负责,组织人手,在全城修建公共厕所,划定垃圾倾倒点,严禁随地便溺!街道每日清扫,污水必须引入新挖的排水沟,不得横流,所有清理出的污物,尤其是战场遗留物,需用生石灰覆盖深埋!府衙出面,平抑柴炭价格,确保百姓取暖做饭之需,最后,晓谕全城军民,严禁饮用生水,所有饮水必须煮沸!”
这些措施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,堪称完备,听得张居正等人连连点头,深感阎赴思虑周详。
会议结束,命令迅速下达。
西安府开始同时应对军事威胁和自然挑战。
一车车的棉花、皮毛从各地运来;城内,士兵和招募的民夫开始大规模修建厕所、挖掘排水沟,街道变得干净整洁。
府衙贴出告示,宣讲喝开水的好处。
尽管城外大军压境的阴影仍在,但西安府内,却呈现出一种有序备战、积极防御的独特景象。
雪花飘落在忙碌的人群和逐渐变得整洁的街道上,仿佛在预示着一场不同于刀光剑影的、更为复杂的考验,即将来临。
阎赴眼眸沉稳,看着一幕幕,也计算着日子。
如今,是嘉靖三十年,十月廿三,小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