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中府,谭纶大军的第一次攻城尝试,在黑袍军凶猛的火器反击下损兵折将,不得不暂时退却,在城外十里处扎下连绵营寨,如同蛰伏的巨兽,虎视眈眈。
城墙上,值守的黑袍军士兵依旧警惕地注视着远方,寒风卷动着残破的旗帜,发出猎猎声响。
但城墙之下,城内紧张的气氛却稍稍缓解。
到了饭点,炊烟袅袅升起,浓郁的羊肉汤香气混合着米粥的味道,开始驱散空气中的硝烟与血腥。
在城南一处临时搭建的露天炊事点,几条长长的队伍井然有序。
士兵们拿着自己的碗筷,一边搓着手跺着脚抵御寒冷,一边低声说笑着,等待领取今日的餐食。
队伍中,几名刚从河南府招募不久的新兵,穿着略显宽大的新号衣,正好奇地东张西望。
忽然,其中一人瞪大了眼睛,使劲揉了揉,难以置信地捅了捅身边的同伴,压低声音道。
“喂,快看,队伍最后面,那......那个是不是......阎大人?!”
几人循声望去,果然看到阎赴穿着一身普通将领的铠甲,手里拿着一个和他们一样的粗陶大碗和木筷,正安静地排在队伍的最末尾,时不时还和前面的士兵随口聊两句天气。
“真......真是阎大人!”
新兵李大结结巴巴.“阎大人......也......也来排队打饭?还排最后?”
新兵张狗子也是一脸懵。
“以前在卫所,别说总兵参将了,就是个小旗官,吃饭也都是开小灶,单独吃好的,哪有跟咱们这些丘八一起排队领饭的道理?更别说排最后了......”
站在他们前面的一位老兵,是延按府时就跟着阎赴起事的老兄弟,闻言回过头,脸上带着经历风霜的痕迹和一丝显而易见的自豪,他哼了一声,开口。
“咋?觉得稀奇?告诉你们,阎大人从咱们还在延按府里的时候起,就是这样!有啥吃的,先紧着受伤的弟兄和饿肚子的乡亲,他自己从来都是最后一个,别说吃饭,发饷、分缴获,哪一样不是公开公平?他常念叨,咱们黑袍军,官兵一体,没那么多臭规矩!当官的不是老爷,当兵的也不是牲口!”
几个新兵听得目瞪口呆,脸上满是震撼和不可思议。
在他们过往的认知里,官就是官,兵就是兵,天经地义,等级森严。
何曾见过主帅与士卒同锅吃饭,还自觉排队的?
队伍很快轮到阎赴,炊事兵看到是他,手下意识地想多舀一勺肉,阎赴却笑着摇摇头,示意和旁人一样就行。
他打了一碗飘着油花的羊肉汤,一小碗炖得烂糊的白菜,拿了半个扎实的糙面馍馍,然后毫不在意地走到一旁,找了个背风的墙根,直接席地而坐。
赵渀、阎狼等将领也各自打了饭,很自然地围坐到他身边。还有几个胆子稍大的底层士兵,也被阎赴招手叫了过来,一起吃饭。
其中有一个看起来格外瘦弱的少年兵,叫段三郎,是河南府逃荒来的孤儿,刚加入黑袍军不久,捧着碗的手都有些发抖,既紧张又激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