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安府,是黑袍军割据西北、进而图谋天下的关键一步,也是最难啃的一块硬骨头,此行便是来摸清这硬骨头的虚实。
两人混入熙熙攘攘的入城人流,凭借着伪造的路引,顺利通过盘查。
一入城,扑面而来的并非洛阳的井然有序,而是一种压抑的繁华与潜藏的混乱。
街道宽阔,商铺林立,行人如织。
但细看之下,乞丐流民蜷缩在街角,眼神麻木。巡逻的官兵趾高气扬,不时呵斥推搡路人。
粮店门口排着长队,粮价高得吓人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、焦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死气。
阎赴如同一个真正的商人,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一切。
“流民......城门口、粥棚附近,至少数百......衣衫褴褛,面黄肌瘦.......”
“粮价粟米一斗八百文?比河南府贵了三倍有余。”
“官兵军纪涣散,眼神贪婪,巡逻如同走过场......”
“商铺多有闭门歇业者门上贴着转让红纸......”
“秦王府......朱门高墙.,.戒备森严,门前车马稀少,透着股衰败气......”
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和小本,快速记录着所见所闻。
物价、流民数量、驻军状态、市井氛围...事无巨细,如同一个最精明的商人,在评估一笔惊天动地的买卖。
张居正跟在阎赴身边,看着他专注记录的身影,心中充满了震撼和敬佩。
一个手握数万雄兵、坐拥三府之地的反贼首领,竟能如此沉下心来,像一个最底层的探子一样,潜伏敌境,观察市井,记录民生,这份务实,这份隐忍,这份对细节的执着,古今罕见。
他仿佛看到了未来攻破这座雄城的一线曙光。
也只有这样的人,才能了解民间,知道西安府未来如何。
穿过几条繁华却萧索的街道,阎赴带着张居正拐进一条僻静的暗巷。
巷尾,一处不起眼的门脸,挂着顺风牙行的破旧招牌。
这里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,人牙子的据点。
一个獐头鼠目、裹着厚皮袄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,此人名叫刘二,如今正眼神精明地打量着二人。
“二位爷面生啊?想找什么货?”
阎赴压低声音,开门见山。
“要能造火铳的,会配火药的,手艺要精。”
刘二眼皮一跳,嘿嘿一笑。
“哟,这可是紧俏货,价钱可不便宜。”
“钱不是问题。”
阎赴语气平淡。
“有多少要多少。”
刘二眼中精光爆射,上下打量着阎赴,试探着问。
“爷......您这气派,莫不是河套那边来的贵人?听说......那边......最近可不太平啊。”
阎赴心中骤然冷下来,想不到鞑虏那边也在暗中做这些小动作?
只是如今他面上却不动声色。
“不该问的别问,有货就拿出来。”
“明白,明白。”
刘二连忙点头哈腰。
“爷您稍候,小的这就去张罗。”
两天后,还是那条暗巷。
刘二带着一群人出现在阎赴面前。
这些人大多衣衫褴褛,面黄肌瘦,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麻木。有头发花白的老匠人,也有眼神躲闪的中年汉子,还有几个看起来机灵些的少年。
“爷,您验验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