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前线折返,阎赴身上沾染了雪渍。
石楼山,黑袍军大营。
中军帐内,炭火噼啪作响,驱散着深冬的寒意,却驱不散阎赴眉宇间那抹凝重的算计。
舆图铺展,石楼山的地形沟壑纵横,敌我态势清晰。
赵将、张炼等核心将领幕僚肃立两侧,气氛肃杀。
“仇鸾的大军,已至山下。”
赵将指着舆图,声音沉稳。
“虽士气低落,但兵力雄厚,硬碰硬,我军即便能胜,也必是惨胜,平阳府新定,根基不稳,经不起太大消耗。”
阎赴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,眼神锐利如鹰。
“不错,仇鸾急于求战,是想用一场大胜来堵朝廷的嘴,保住他的项上人头,我们不能让他如愿,更不能让他拖住我们,必须逼他退,或者乱。”
“逼他退?”
张炼皱眉。
“仇鸾已无退路,嘉靖的刀架在他脖子上,他只能死战。”
“死战?”
阎赴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。
“那就给他一个,不得不退的理由,一个能让他暂时向朝廷交差的台阶。”
他目光扫过众人,语速不快,却字字如刀。
“仇鸾最怕什么?怕西安府有失,怕秦王告状,怕朝廷问罪,我们就给他一个解决西安府危机的机会。”
“大人的意思是......”
赵将眼中精光一闪。
“派使者,去见仇鸾。”
阎赴斩钉截铁。
“告诉他,只要他答应一个条件,我黑袍军即刻下令阎天部,从西安府撤围,退兵百里,让他的西安府,高枕无忧。”
帐内瞬间安静,所有人都看向阎赴,等待他的下文。
“条件?”
阎赴的声音低沉下去,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。
“让他......派高拱和张居正,在行军中被剥离孤立,我不管是让他们名义上是监督我军撤兵,还是什么单独领军攻打,我只要结果,让仇鸾知道,黑袍军就是要他们作为人质!”
“高拱?张居正?”
张炼神色复杂,想到昔日主仆。
“大人,此二人皆是翰林清贵,仇鸾岂敢轻易交出?何况这条件太过匪夷所思,仇鸾如何能信?”
“他必须信。”
阎赴眼中闪烁着洞悉人性的光芒。
“因为我会告诉他......我恨张居正,恨之入骨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舆图前,背对众人,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愤怒不甘。
“届时只要如此对仇鸾开口,便告诉他们,阎大人有言,张居正此人忘恩负义,昔日京师中,阎大人待他如手足,论才学,阎大人本在他之上,然则殿试之时,张居正窃取本应属于阎大人功名,更可恨者,如今他竟助纣为虐,随军讨伐昔日好友,此等背信弃义、落井下石之徒,阎大人恨不得食其肉,寝其皮!”
“只要仇总督肯将张居正、高拱二人孤军剥离,阎大人即刻下令,西安府之围立解,黑袍军退兵百里,绝无虚言!”
帐内一片死寂,众人倒吸一口凉气。
这算计,太险了,将劫持的意图,包装成刻骨的私仇,利用仇鸾急于摆脱西安危机的心理,诱使他牺牲两个‘无关紧要’的翰林官?
“大人......仇鸾......会上当吗?”
赵将有些迟疑。
“他会。”
阎赴转过身,眼神笃定。
“仇鸾此人,自私自利,贪生怕死,在他眼里,高拱、张居正不过是两个无足轻重的文官,若能用一个张居正的人头,换来西安府解围,向朝廷证明他逼退了贼寇,保住了秦王,他何乐而不为?”
“至于高拱如今应当是站在明廷裕王的阵营......仇鸾或许会有些顾忌,但一个保护不力的借口,足以搪塞,毕竟......刀枪无眼,无论是张居正,还是高拱,‘死’个把翰林,在战场上,太正常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