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着朝廷下令,朝廷第二批兵马正在向着陕北开赴,同时也预兆着朝廷眼中无足轻重的‘逆贼’如今份量截然不同。
陕北,延按府。
寒风掠过秃裸的黄土,府衙院内,气氛却与外间的萧索截然不同,一股混合着紧张、焦灼与隐隐亢奋的气息在空气中涌动。
一个披着边军制式旧大氅、满脸风霜的身影刚刚被送出大门,身后两个随从挑着沉甸甸的褡裢。
门砰的关上。
院内等候的阎狼立刻上前,低声禀报。
“大人,王参将走了。”
阎赴站在廊下,望着紧闭的大门,眼神深沉,不带丝毫轻松,反而眉头微蹙。
只应了一声,转身大步走向后院议事厅。
“东西点清楚入库,一半刀、三百副老旧的皮甲,箭头倒是足数,一百张弓,这帮边镇的老爷们,库存里的陈年破烂,倒是舍得卖高价。”
阎赴带着阎狼到了议事厅。
厅内并不宽敞,除了阎赴,还有赵渀、阎玄、张炼、阎天等人。
炭火的暖意驱不散北地的严寒,更驱不散众人心头的重压与新起的涟漪。
“他们能卖,我们就敢买。”
老军户声音低沉有力。
“官军第二批人马已在路上,听说比仇鸾那次规模更大。”
“不止是边军。”
阎玄放下手里的算盘,脸上带着一丝奇异的疲惫和兴奋。
“刚才蒙古那边汉人部的人又来了,一百二十匹骟马,虽然不少带伤,但挑挑拣拣能用的也有七八十。”
“马肉还能顶几天口粮,牛皮筋角工匠都要,咱们用三倍的粗盐换的,山西的陈粮船队明天也该到老河口了,按约定,五千石粗粮,换咱们今年新打的二百口铸铁大锅。”
阎狼刚进来,接口道。
“盐,铁锅,这些可都是金贵东西,咱们的锅,一口能换二十石粗粮?”
语气带着难以置信。
阎玄冷笑着摇摇头。
“何止,江南那几家,黑石渡那边咱们的百香露刚运过去一船,听回报,周家那位管事眼睛都红了。”
“下一批香料、上好的桐油、甚至私铸的铜钱,都要拿这个换。”
“他们给的价格,比往年他们在其他各地收东西的价,高出十倍不止。”
“这些海上蛟龙,巴不得咱们把大明的天捅得再大些,他们好在海贸的浑水里摸更大的鱼,他们现在最怕的,是朝廷回过神腾出手来管海!”
阎赴坐在简陋的木椅上,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斑驳的桌面。
这些纷至沓来的交易,看似黑袍军骤然阔气起来,但每一桩背后都牵着线,挂着钩。
边军要军功和私财,蒙古部要盐茶铁器,晋商要垄断贼区的日用品买卖积累资本,海商要借助黑袍军造成的乱局彻底摆脱朝廷海禁的束缚攫取暴利......所有人都把他阎赴和他的黑袍军当作一把锋利又趁手的刀,借他的势,搭他的血路,实现各自那比打劫还要凶狠百倍的图谋。
“互相利用罢了。”
阎赴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。
“他们送武器、送粮食、送马匹,不是真的帮我们,是看我们暂时还没死透,还有点用处,能拖住朝廷的腿,最好还能伤着它,好让他们有更多时间在自己锅里捞肉。”
“我们收下,照单全收,有多大碗盛多少饭,但有一点。”
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