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刻,旁边的老李面色煞白,嘴唇哆嗦着。
“谁说不是,鹰嘴崖那是天崩地裂,两千兄弟啊,眨眼就没了好几百,其他人不残也伤,这次,又是中计!”
“被几头畜生耍得团团转,还搭上了咱们的粮草,营里现在都在传,那反贼厉害得很,算无遗策,咱跟他打?”
他偷偷环顾四周,压低声音。
“我看呐,上面那些爷们,自己怕是都不知道该怎么赢了,咱这条小命,别稀里糊涂丢这儿了......”
一股畏战和求生的本能,在这群沉默的大多数心中悄然滋生。
“上头还在让冲,那不是送死是什么!”
另一个混在队列里的溃兵情绪激动地嚷嚷着,立刻引来周边一片压抑的附和。
恐惧如同跗骨之蛆,在朝廷军队中悄然扩散,原先那种抓捕流寇捞功的轻松心态早已被残酷的现实碾得粉碎。
取而代之的是对黑袍军强大炮火、诡异战术的深深忌惮,以及对前途未卜的惶恐绝望。
之前两次设伏的巨大伤亡,早已证明了与黑袍军正面碰撞的巨大风险。
与此同时。
粮草被焚、夜袭死伤惨重连尸首都大多没能收回,正面强攻遭遇前所未有密集火炮打击惨重受挫。
三条消息如同晴天霹雳,连续落入杏子堡核心的中军大帐。
帐内短暂的死寂被打破。
“粮仓......”
仇鸾在最初的呆滞之后,脸色铁青。
“一群废物,守个粮仓都守不住,统统该杀!”
他胸口剧烈起伏,目眦欲裂。
先锋军的命脉,竟然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,他几乎能预见接下来先锋军心溃散的惨状。
一旁的几名总兵也是面色阴沉如水,拳头发白。
烧粮,这几乎是釜底抽薪的一击,比死上千人还要命!
就在这时,幕僚送来了关于夜袭死士带回来的、关于黑袍军壁垒后畜牲疑兵的详细口供,以及正面强攻遭遇猛烈炮火阻击和那种可怕碎石弹的描述。
“以牲畜腿绑鼓槌,以背负火把之羊骡制造假象,诱使我夜袭精锐一头撞进其预设雷区?”
一位姓孙的总兵捏着那份口供,手指因用力而发白,脸上的表情从愤怒,逐渐变成一种混杂着荒谬和后怕的复杂神色,最终化为一声艰涩的喟叹。
“此等手段,真乃闻所未闻,狡诈如斯,非老匪不能为,这阎赴,当真只是个七品知县?”
他之前对那个小知县的认识完全被颠覆了。
短暂压抑的死寂后,另一个姓刘的总兵,也是经验最老辣的将领,率先冷静下来。
他深吸一口气,强压住心头的震撼和屈辱,开口,“督宪息怒!诸位,此刻绝非意气用事之时。”
“阎匪手段虽毒辣,其势亦看似汹涌,然有两点,或成其致命破绽!”
众人目光聚焦于他。
“其一,时间。”
刘总兵斩钉截铁。
“据我等所知,阎赴举事至今不过数月,其核心战力贼首,更是他数年前或数月前才收拢的流民少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