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这种情况下,佴梓筠完全猜不透叶雷诩为何还要将她留下。
是为了彻底清算她方才失控的哭闹?
的确,她今天的失态堪称逾矩,竟敢将争端直接拉扯到他面前——或许她又一次错误地高估了自己在叶雷诩心中的分量。现在终于明晰那分量轻如尘埃。
可她并非为了试探什么底线,那一刻,她是真的觉得名为身体的服务器要宕机了——积压太久的屈辱和绝望像堆积如山的快递包裹,终于把理智的快递驿站给挤爆。
太憋屈了!
被人追着打压的滋味儿,李竟思那行为在他自己看来不过是按了个“情绪删除键”,但在佴梓芸这儿,简直是整个精神硬盘被瞬间格式化了——连回收站都没留!
她想起刚离开校园时的自己,怀揣着一点微末的梦想和对未来的憧憬,小心翼翼地在社会的规则里摸索前行。
可结果呢?她还没摸清规则,就被无形的大手用最残酷的“规矩”彻底碾死了。她的爱好、她曾倾注心血的设计梦想,如今都成了不敢触碰的伤疤,稍稍提及,便能引发一阵心悸般的逃避欲。
李竟思的双手本应在黑白琴键上跳跃,编织出天籁之音,如今却如沾染墨渍的白纸,再也无法洗净。这是佴梓筠从未设想到的可能。
她一直将所有的痛苦与怨恨,简单直接地归咎于叶雷诩——当然,他仍是毋庸置疑的罪魁祸首,是施加最终审判的那只手。只是时至今日,这桩公案似乎不得不分清主从犯了。叶雷诩铸就了囚禁她的牢笼,而李竟思,却是那个一次次将她推回深渊、甚至乐此不疲地锁紧牢门的人。
车厢内死寂一片,只剩下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和她自己尚未平复的、略显急促的呼吸。叶雷诩没有立刻发动车子,他只是侧着头,目光沉静地审视着她。那目光不像愤怒,更像是一种冰冷的、带着衡量意味的扫描,仿佛在评估一件意外破损却又暂时不能丢弃的物品。
佴梓筠被这目光看得头皮发麻,方才不管不顾的勇气早已泄尽,只剩下后怕和冰凉的空洞。她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,避开他的视线,看向窗外冰冷的水泥柱。
“哭够了?”终于,他开口了,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情绪,却比责骂更令人心慌。
佴梓筠喉咙发紧,说不出话,只是极小幅度地点了下头。
“委屈?”他又问,语气里听不出是疑问还是嘲讽。
这一次,佴梓筠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。委屈吗?当然是委屈的。但这两个字在叶雷诩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。他从来不是会同情“委屈”的人。
叶雷诩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。他转过身,发动了车子,引擎的低吼在密闭空间内显得格外清晰。车子平稳地滑出停车位,驶入车库昏暗的光线中。
“李竟思的事,我会处理。”他目视前方,突然说道,语气如同决定天气般自然,“你不需要再理会他。”
佴梓筠猛地转头看他,难以置信。
他就这样轻描淡写地……揭过了?甚至没有一句对她刚才失态行为的斥责?
“但是,”他话锋一转,声音陡然降温,“佴梓筠,没有下一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