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朱元璋这句话说出口后,整个奉天殿终于彻底安静了。
他的话何其管用,而其中所问就是事实。
你既然赞同陈启年的看法,那他皇帝也可以赞同,但是这个前提是你能给出更好的建议。
他朱元璋也想看看,这样谏言他的给事中,小小给事中,到底有几斤几两,还是说只是为了模仿陈启年,去以死而青史留名呢?
所有官员都是大气不敢喘,同时目光也看向了叶言这第二个分身。
这一刻!
叶言并不意外,也不在乎百官的震惊,朱元璋要是能轻易听进去,他就不是洪武大帝了。
军勾令要改,怎么改?
“哼,说吧!”朱元璋彻底缓和了情绪,此刻直视叶言的分身,“要说就快给咱说!”
“好。”
分身也是当仁不让的再走出几步,同时看向群臣。
“臣今日敢走出这队列,敢在陈给事死后出来直言,必然是有我的想法,本官也不是捡着他的话来谈。”
“是以大明兵力不足?军勾保全大明的兵?”
“错!若长此以往下去,兵将不兵,陛下之法,只会让军人的实力一代代的下降,此甚至是自绝大明之后路!”
“放肆。”
朱元璋都累了,这句放肆喊的也没有当初有力气,但愤怒还是再一次升腾。
“咱让你出来说,那是为了说出你认为军勾令的不好,你的话会怎么改……而不是听你危言耸听的!”
朱元璋的语气都没有那么冲了。
其实他也心累,这气够呛后,他也想了,他的洪武一朝难道政令下达都有那么大问题?这官吏都不要命的谏言他?
然后……
“臣明白,臣也绝非危言耸听!”
分身猛地跪地,同时双手脱下头顶的乌纱帽,乃至于高高举起!
众人:“!”
“臣以乌纱帽作为赌注,接下来说的话,绝无私心,全部是为了改革陛下的军勾令,全部也是为了我大明的军队威风!”
嚯!
其实百官现在都要吓死了。
你比之前死谏的陈启年还生猛的多,说事前先把自己的官帽,乌纱帽摘了?
你怕不是说出来的东西相当炸裂,那是说完必死的吧?
疯子!
真正的疯子!
百官是这样想的,叶言分身却看都不看他们,此刻说话也干脆回归了谏言的核心内容上。
“军勾令之问题,陈给事已经说的明明白白,而陛下您问我如何改制?”
“我想陛下应该先明白一点,您担忧大明的军队无人可用,您认为若无了军勾令,大明的军队便不足以保家卫国?”
他猛地抬头,刚刚一直是低眉顺眼,但此刻却仿佛充满了斗志,说话也是相当坚定!
“错!”
“臣以为兵源……不在制度捆绑中,不在宗族连坐中,也不在军户充军中!”
乌纱帽放在地上,分身蹭的一下起立了。
“这兵源就在我大明亿万黎庶之中!在天下热血男儿胸中那颗保家卫国,建功立业的心上!”
这话说的太肯定,肯定到朱元璋听着都一愣,这是什么理论?
那就是——
“陛下!我大明的军人,其实当是保家卫国的英雄!是心怀荣耀的勇士!”
分身此刻无比坚定的说着这前言,而下一句却让老朱瞬间想起了熟人。
那就是——
“而您的军勾令却完全忽略了这一点!”
“甚至在臣今日谏言看来,最大问题还不是陈给事说的军勾令严苛,而是您完全把大明的军人需求锁定在军户制度上,你难道要的是世世代代锁在军籍枷锁里,因为户籍制而视为心怀怨恨,被迫上战场的可怜人吗?”
“胡说!”
朱元璋当场就有些恼火,叶言的一句话却让他直接冷静下来。
“胡说?陛下啊,您的军勾令之下,军人,或者说军户子弟全是在死了家人,死了同乡,他们被迫被朝廷送上战场的,怎么是胡说?他们难道不会怨恨?难道不会视从军为枷锁?视其为世代都无法摆脱的噩梦?”
“你!”
“所以臣!这一刻也斗胆问君心,您要的是此等士卒吗?是此等心中只有恐惧、怨恨乃至不甘,全无死战之心的士卒?是用他们来保家卫国吗?!”
李魁!
朱元璋此刻想到的就是李魁那个分身,想起他在牢狱说起军屯之弊时,讲过军户之弊,他是说过世袭军户的问题,当时朱元璋也根本没改,只改了军屯方面的弊端。
而今日……
朱元璋拳头猛地握紧,怪不得眼前的言官要摘下乌纱帽,他所指的不仅是军勾令的严苛,他居然要说的是牵扯到户籍制上的内容?
“你……真是好胆!”
朱元璋足足愣了半响,最后却只说了这么一句。
叶言操控分身也是没有停嘴。
“陛下!臣可非但好胆,今日更是抱定必死之心而来!”
“臣乃死谏!”
死谏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