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也恍恍惚惚的过去了两日,此次因为叶言带来的改变,近乎可以说四书五经的考核内容被减少了三分之一,士子们作答起来也是没有那么疲惫。
但士子们答题期间,内心无一不是感到惊慌,甚至是茫然。
这第一日简简单单的一个识作物之题,已经有很大意义了,李魁和叶言大人当真是让人难以想象。
“我连作物之用都没写出来,能考上吗?”
“我全写的吃啊。”
“好懊恼,要是了解一下这些基础事物,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一步。”
第三日的下午,四书五经的内容就已经完全测完,而这接下来可能才是最关键的考核。
远超认识作物的考究……
远超这苦读数年所面对的四书五经!
一定是这样!
所有士子在自己号房内这般想着,抬头也看向窗外,李魁这位主考官,此时正抱着一摞厚厚的卷纸至于高台处。
“各位!”
他深吸一口气,目光扫过看遍号房内士子的反应。
“前日那场识物小考,想必诸位还记忆犹新吧?”
他故意顿了顿,眼神在几个明显缩了缩脖子的士子脸上停留片刻,语气突然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。
“呵,真是让本官大开眼界!堂堂读书人,十年寒窗,满腹经纶,竟连养活天下苍生的稻麦棉桑都认不全、道不明!有人拿着金灿灿的稻穗,硬是能看出祥瑞之气,却不知此乃万民口中食、身上衣的根本!”
“还有人....捧着雪白的棉桃,嫌弃它貌不惊人,却不知此物能御三九严寒,护黎民百姓熬过苦冬!更有甚者,对着块能救命的薯蓣蓣,竟斥之为乡野愚民所用的怪东西!”
他的声音是越来越高,叶言本体内心也是有恼火的,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上一点失望之色。
“荒谬!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!你们读圣贤书,读的是什么?读的是脱离尘世、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书吗?圣贤教你们‘民为贵,社稷次之,君为轻’,教你们‘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’,可你们连这脚下的土地、口中的饭食,身上的衣衫从何而来都懵然无知!这书,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?!”
这番话说得毫不留情,直让那些不识五谷的士子面红耳赤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朱标也出了静室,身后跟着一个号军……赫然是朱元璋。
他们的内心恐怕远比叶言还要恼火……
但!
李魁又话锋一转,语气虽依旧严厉,却少了几分刻薄,多了几分痛心与期许。
“可本官也知道,你们中许多人,出身钟鸣鼎食之家,自幼锦衣玉食,十指不沾阳春水……或许认为五谷不分很正常吧?放屁!这不是值得炫耀的清高,这是彻头彻尾的无知!是脱离根基的浮萍!是将来为官一任,可能祸害一方的隐患!”
他猛地一拍那摞新卷纸,发出沉闷的响声,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。
“治国平天下,不是让你们坐在高堂之上,吟风弄月,空谈玄理!是要你们脚踏实地,明察秋毫,懂民生疾苦.....若连养活你们的粮食,温暖你们的衣物都认不清、道不明,你们拿什么去体恤百姓?拿什么去治理地方?拿什么去辅佐圣君,开创盛世?!”
叶言说这话时,内心却在想老朱……老朱的功绩自然不用多说,但他最大的弊政,实际上就是户籍制和科举上举才的办法。
若真要说辅佐圣君,为何不能是朱标,为何不能是洪武四年尚且年幼的朱棣?
总之!
“今日这接下来的考卷,考的是真正的实务策问,考的是你们是否真有一颗为民之心,一副能担重任的肩膀!它可能没有四书五经的辞藻华丽,没有诗词歌赋的风花雪月,但它考的是实打实的本事!是关乎国计民生的真学问!”
李魁环视全场,声音更加铿锵有力。
“本官不怕告诉你们,在本官眼里圣贤书虽蕴含教化万民之真理,然,若心不正,德不全,岂非几本圣贤之书就能教导的?有的人天生就是……贱!”
嚯!
这话骂的够直白,也够大胆,不但贬低圣贤书的能力,也贬低了这些心高的士子们。
但老朱看的十分舒坦,甚至都有几分上去挤开叶言分身,他像当年一样在街巷上和人唇枪舌战,骂爹骂妈。
李魁也不浪费最后的时间了,直接挥着试卷说出最后的话语。
“前日不识五谷,尚可说是无知。但若今日再答不出这实务策问……”李魁声音更冷了,也更加充斥着怒意,“那便不是无知,是彻头彻尾的——无能!是愧对圣贤教诲!是辜负陛下与殿下革新科举,求取真才的殷殷期望!”
他的目光最后扫过那些在识物考中表现出色的寒门士子,尤其在窗内张石头那坚毅的脸上停留了一瞬,最后才将重重拍在案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