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群再次分开,朱标在几名便装侍卫的簇拥下,穿着一身素雅的锦袍,十分有气度的走了过来。
目光扫过全场,在李魁沾着血迹的腰牌、王秀才红肿的脸颊,以及跪地的张石头和神色复杂的叶言身上一一停留。
“参见太子殿下!”叶言反应最快,立刻躬身行礼。
“太…太子殿下?!”李魁也认出了朱标,满腔怒火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,瞬间清醒了大半,但他似乎在扫视到那王秀才后,反倒是腰杆依旧挺直,只是抱拳行礼:“臣…参见殿下!”
瘫软在地的王秀才和周围所有认出朱标的人,更是吓得魂飞魄散,慌忙跪倒在地,连头都不敢抬。
这可是太子啊,怎么这事引得太子来了?
大家的惊慌都在叶言的预料之中,现在就看这储君的看法了。
张石头此时跪在地上,大气都不敢喘,内心只觉得都因为自己,害的这帮自己出头的大人遭罪。
然而……
朱标可不是那些愚昧的历史人物,他第一句话就给此事定了性质。
“光天化日,贡院门前,这朝廷命官与应试士子扭打撕扯,这成何体统!”
他声音并不大,但愤怒的意味很重。
“尔等眼中,还有没有朝廷法度?还有没有圣贤教化?”
这话一出,大家那是更要再度磕头……朱标却赶紧摆手,直说:“孤今日也只是出门行事,不许那般行礼,都给孤站起来!”
百姓恐慌的不行,但也马上起身,张石头他们也是如此。
不过!
“稍等一下。”朱标的目光第一个就锁定在王秀才身上,那位士子起身的动作立刻停止,惊恐的抬头看来。
朱标的语气则变的很奇怪,有着深深的失望,但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厌恶。
“汝身为士子,有功名在身,不思修身养性,精进学问,反在贡院门前恃强凌弱,口出狂言,搬弄是非,辱及他人出身?更敢妄议朝廷赋税民生,空谈误国!你这秀才功名,读的圣贤书,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?”
王秀才如遭雷击,浑身抖若筛糠,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,只剩下磕头如捣蒜:“殿下恕罪!殿下恕罪!学生知错了!学生知错了!”
“是吗?”朱标不再看他,目光转向李魁,语气更加严厉:“李魁!身为朝廷命官,遇事不循法度,竟当街行凶,以官身腰牌击打士子!此等行径,与市井泼皮何异?置朝廷法度、官员体统于何地?!”
李魁梗着脖子,虽知理亏,但那股倔劲未消,这也是叶言有意让分身表现出来的。
“臣…知罪!然此獠辱及军户,试堵塞寒门子弟求进之路,更空谈误国,视百姓疾苦如无物!臣也一时激愤,难以自持!甘受殿下责罚!”
朱标深深看了他一眼,那还是眼神复杂,包含了对其刚直的欣赏,也有对其鲁莽的责备。
最后。
朱标又看眼叶言,却并没有多说什么,反而将目光投向了紧张至极,身体微微颤抖的张石头。
“你,抬起头来。”朱标的声音温和了些许。
张石头惶恐在原地抬头,脸上还带着泪痕和泥土,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茫然。
“太子殿下……”
“汝是叫张石头?京郊卫所军户子弟?”
张石头的紧张让他话都说不利索,但很快的进行了回应。
“回…回太子殿下,是…是的。”
“好!方才你与这位…王秀才争论,所言田亩收成、赋税、佃户生计,可是实情?”他的话语很平静,但问的事可不简单。
张石头唯独这一下有了自信,赶紧拱手道:“回太子殿下,句句属实。俺…俺爹就在卫所种田,村里今年确实遭了水,后来又闹虫…收成…很差,俺刚才算的…是按最好的年景算的,实际却根本达不到,俺……俺只是实话实说,这乡亲们不知道多少人冬天都可能饿肚子……”
说到最后啊,张石头是有些动情的,声音还带着哽咽。
朱标静静地听着,也深深的看着他,也想起方才在酒楼上看到的,张石头在地上认真写算的模样,想起他反驳王秀才时那股源自生活真实的底气,再对比王秀才那苍白无力的空谈和刻薄的优越感,心中已然有了决断。
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瘫软如泥的王秀才身上,声音更冷了几分。
“王姓士子,此事因你而起,但……叶官此前问你之事,你空谈圣贤言论不提,全因你辱及出身才出这等非符体统之事,孤且问,这天下何人不是农民养活?”
“我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