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,天光微亮,茯苓便醒了。这一夜她睡得格外安稳。她起身利落地收拾好行装,准备向威远将军辞行。他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,留在这里非但帮不上什么忙,反而需要军中分心照顾,不如尽早离开。
只是,四下却不见沈清和的身影。茯苓问了好几个士兵和妇人,都摇头说未曾见到。
正当她准备去找找的时候,却见沈清和从不远处快步跑了回来。晨光中,他额角带着汗珠,呼吸还有些急促,显然是匆忙赶回。到茯苓面前,沈清和把背在身后的手猛地举到她面前,手中握着一大把刚刚采摘下来的桑红花。
花朵娇嫩欲滴,花瓣是鲜亮的红,显得格外夺目。花上还挂着露珠,随着沈清和的动作微微颤动。
茯苓惊讶地接过这捧鲜花。她抬头,不解地问:“怎么突然想起给我这个?”
沈清和看着她讶异的神情,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,眼睛亮晶晶地解释道:“我昨天特意问了好多当地的阿嬷!她们告诉我,在这里,在清晨亲手为重要的人采摘桑红花,代表着最纯洁美好的祝福。收到花的人,会得到山神的庇佑,从此路途平安,无病无灾。”
茯苓低头看着怀中这捧花,突然笑了,说了一句“呆子”就跑了,留下沈清和一脸傻笑。
回程的路途,比来时轻松了许多。沈清和与茯苓并骑行在队伍前方,他望着远方隐约可见的京城方向。
“当今圣上,当年还是皇子时,并不得先帝青眼。”沈清和的声音不高,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,“他能最终登上大宝,仰仗的正是娶了出身将门的皇后,获得了将军的支持。”
“然而,陛下站稳脚跟后,便迎娶了昔日心仪之人,尚书家的嫡女,并册封为贵妃,恩宠日盛。皇后娘娘生下大皇子,为嫡为长,于情于理,都该是名正言顺的太子。可陛下却迟迟不肯立储。”
沈清和顿了顿,目光转向茯苓,意味深长地说道:“这其中的缘由,朝野上下,明眼人都看得清楚。陛下心中属意的,是贵妃所出的三皇子。”
茯苓心中一凛,立刻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:“所以,朝中那些千方百计拖延威远将军军饷,希望他战事失利的人……”
“没错。”沈清和接口道,眼神锐利,“他们针对的,是他背后所代表的皇后与大皇子。威远将军此战若胜,不仅是为国建功,更能收获边关军民的爱戴。届时,大皇子有嫡长名分,有军队支持。这是那些支持三皇子的人,最不愿看到的局面。”
他轻轻一抖缰绳,语气带着一丝冷意:“我们此番送粮,在那些人眼中,恐怕直接站队了。”
茯苓听着沈清和剖析朝堂局势,眉头越皱越紧。那些关于权力的算计,在她听来遥远。她脑海中浮现的,是和塞城那些难民、军营中的士兵、以及炊事大娘爽朗的笑容。
茯苓的声音里带着悲凉:“可是……他们争来斗去,有谁真正为何塞城那些百姓考虑过?有谁为那些士兵们考虑过?在他们眼里,这些活生生的人命,都只是他们棋盘上的棋子。”
沈清和看着她眼中的悲伤,心中微软。他知她心地纯善。
“朝堂博弈便是如此,很多时候身不由己,也难分对错。我们能力有限,无法改变所有人的想法。”他话锋一转,“我相信,只要大皇子能够顺利登基,必会是一位仁德之君。到那时,边关安定,百姓休养生息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
他望向茯苓,眼神笃定,嘴角扬起一个轻松的笑意:
“等到那时候,天下太平了,我再带你回这和塞城好好玩一趟。由我亲自做你的向导,带你去尝最地道的烤羊肉,去看最美的塞外,保证让你玩得开开心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