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奴在。”冯德连忙应声。
“即刻,”李世民一字一顿地吩咐,“密召房玄龄、长孙无忌入宫。记住,要绝对隐秘,避开所有眼线,从玄武门偏殿密道进来。不得让任何人知晓,尤其是……萧府那边。”
“老奴遵旨!”冯德心领神会,知道这是要发动最关键的一击了,但他也听出了皇帝语气中那丝不同寻常的克制。他不敢怠慢,立刻躬身退下,亲自去安排。
不到半个时辰,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便一前一后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仪殿偏殿。两人皆衣冠整齐,但眉宇间都带着深夜被急召的凝重和疑惑。当他们看到皇帝脸上那尚未完全褪去的怒色,以及御案上那堆非同寻常的“证据”时,心中顿时明白了七八分。
李世民没有多余的寒暄,直接将那密函掷与二人。“你们看看这个。”
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凑在灯下,仔细翻阅。越是看下去,两人的脸色越是苍白,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。他们都是历经风雨的政治家,瞬间就明白了这些证据的分量,也洞悉了背后隐藏的巨大危机。
“陛下,”房玄龄率先开口,声音干涩,“此证……若属实,萧瑀之罪,确系十恶不赦,罄竹难书。然……”他顿了顿,谨慎地选择着措辞,“证据来源蹊跷,其中部分关键环节,尚需核实。且……牵涉实在太广。”
长孙无忌接口道,语气更为直接:“玄龄所言极是。陛下,萧氏树大根深,若骤然以雷霆手段处置,恐非其一族之事。关陇旧部,朝中朋党,必生兔死狐悲之感。如今外患未平,若朝堂先乱,则社稷危矣!吐蕃正盼着我内部生变呢!”
李世民冷冷地看着他们:“依二位爱卿之见,难道就因投鼠忌器,便任由这国贼逍遥法外,继续蛀空朕的江山不成?”
“臣等绝非此意!”房玄龄和长孙无忌连忙躬身。房玄龄道:“陛下,罪必究,但如何究,何时究,却需慎之又慎。臣以为,当务之急,是稳住边防,击退吐蕃。对内,则宜……宜徐图之。”
“徐图之?”李世民目光锐利,“如何徐图?”
长孙无忌眼中闪过一道精光,压低声音:“陛下,铁证在手,萧瑀已如瓮中之鳖。与其立刻将其捉拿问斩,引发不可控之乱局,不若……借此契机,行明升暗降、釜底抽薪之策。先将其调离枢要,剪除其羽翼,待其势孤,再慢慢清算不迟。如此,既可惩奸,又可保朝局平稳过渡。”
殿内的烛火摇曳了一下,将三个当世最顶尖权力者的身影拉长,投在冰冷的墙壁上,如同三只正在布网的巨蛛。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,一场远比沙场厮杀更惊心动魄的政治风暴,就在这秋夜的两仪殿偏殿中,悄然拉开了序幕。远方的更鼓声隐隐传来,已是子时三刻,而长安的这个夜晚,注定无人能够安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