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庚子年孟秋)
当朱福友的车队在南方官道上谨慎前行,与不明的追踪者和诡异的疫情周旋时,遥远的青州城,亦非风平浪静。暗流于水面之下汹涌奔腾,各自沿着既定的轨迹蔓延、发酵。
青州·黑水帮总舵夜晚。
烛火摇曳,映照着一张阴沉而精明的脸。张新泉摩挲着手中一对包浆醇厚的铁胆,听着心腹手下汇报。
“帮主,码头那边,‘海狼’的残部这几日又闹了几场,砸了我们两处货栈,伤了好几个弟兄。孙海兵那疯子跑得快,但他留下的几个头目还在负隅顽抗。”
张新泉嘴角勾起一丝冷嘲:“丧家之犬,垂死挣扎罢了。不必与他们硬拼,让官面上的人去收拾。多递些‘证据’给刺史府,就说海狼帮余孽勾结流寇,意图不轨。另外,他们之前占的那几条油水最足的货船和仓库,尽快接手,打点好各路关系,要‘名正言顺’。”
“是!”手下领命,又道:“还有,济世堂的李富贵送来消息,说您要的那批‘特殊药材’,已经通过南边的渠道弄到了一部分,但价格比预想的高出三成,且后续货源不稳。”
张新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,但很快压下:“告诉他,钱不是问题,但货必须到位。让他管好他那个‘药师’的嘴,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,坏了贵人的大事,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。”
“明白。”手下迟疑一下,“帮主,我们如此大力襄助那位‘贵人’和济世堂在南方之事,是否太过冒险?万一……”
“风险?”张新泉冷笑一声,放下铁胆,“这世道,饿死胆小的,撑死胆大的。贵人许诺,事成之后,这青州水陆码头,尽归我黑水帮。届时,些许风险又算得了什么?更何况……”他眼中闪过贪婪与野心,“那‘东西’若真如贵人所言那般神奇,或许你我兄弟,也能得些意想不到的好处。”
他走到窗边,望向南方漆黑的夜空,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:“朱福友……倒是跑得快。可惜,怀揣异宝,便是原罪。南方如今就是个烂泥潭,他陷得越深,对我们越有利。派人继续盯着林家商队的动向,随时报我。”
青州·城外雨夜。
雨点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破旧的窗棂。孙海兵裹着带血的绷带,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,眼神如同被困的野兽,充满血丝与暴戾。他身边只剩下寥寥五六名最忠心也是最亡命的弟兄,个个带伤,神情萎顿。
“兵哥,咱们现在怎么办?黑水帮那帮杂碎咬得太紧,码头根本回不去了!”一个汉子嘶哑着嗓子道,脸上满是雨水和污垢。
孙海兵猛地一拳砸在墙上,震落簌簌灰尘:“张新泉!老子不报此仇,誓不为人!”他胸口剧烈起伏,牵动了伤口,疼得他龇牙咧嘴。
喘息片刻,他眼中闪过一丝偏执的疯狂:“红玉……一定是跟着林家商队南下了!还有那个姓朱的小郎中,肯定是他怂恿红玉跑的!找不到红玉,老子就先拿他开刀!”
“可是兵哥,南下路远,咱们现在……”手千里寻仇?
孙海兵喘着粗气,目光扫过荒宅角落里的几件从码头抢掠来的、未来得及销赃的贵重货物,眼中狠色一闪:“把那些东西拿去黑市卖了,换盘缠和快马!再找‘鼬鼠’老K,买南下沿途的关防路线和林家商队可能走的情报!老子就是爬,也要爬到南边去!”
仇恨,成了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。他就像一头受伤的孤狼,舔舐着伤口,磨利着爪牙,准备着下一次不顾一切的扑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