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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城,西山。
已是初冬,别院里那棵老槐树的叶子落尽了,光秃秃的枝丫在清冷的空气里,勾勒出几分萧索的禅意。
暖阁内,炭火烧得正旺,将一室都熏得暖融融的。陈圆圆正拿着一把小巧的银剪,专注地修剪着一盆墨兰的枯叶。她的动作很轻,仿佛怕惊扰了花魂。自打跟着林渊,见过了太多的生死与别离,她反而愈发珍惜这些安静的、寻常的生命。
一旁,柳如是正倚着软榻,手中捧着一卷书,看的却不是诗词文集,而是一份关于九边军镇钱粮用度的详细卷宗。这是钱彪通过秘密渠道送来的,上面的数字枯燥而冰冷,她却看得津津有味,时不时用朱笔在旁边做下批注。
阁内很静,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哔剥声,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。
忽然,陈圆圆的动作停了下来,银剪悬在半空。她微微蹙起了眉,那双曾令天下倾倒的眸子,此刻却望向了空无一物的南方,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。
“如是妹妹,你……有没有感觉到什么?”她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不确定。
柳如是放下笔,抬起头,见她神色有异,便坐直了身体。“怎么了,姐姐?”
“说不上来。”陈圆圆将银剪轻轻搁在盘中,一只手不自觉地抚上心口,“就好像……那幅图又动了。只是这次的感觉,和以往都不同。”
作为第一个与“大明国运图”绑定的凤星,陈圆圆对国运的感知最为敏锐。她能感觉到,自从山海关大捷、林渊清除了东厂的奸佞之后,那幅图卷上的金色光芒,变得前所未有的厚重与安稳。可就在刚才,她从那片安稳的金色中,捕捉到了一缕新的悸动。
“以往绑定妹妹,或是香君妹妹时,那感觉,像是琴弦被拨动,又像是画卷徐徐展开,是轻灵的,是飘逸的。”陈圆圆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种玄妙的感应,“可这次,它……很烫,很硬。像一块被炉火烧红的铁,带着一股……要把天都捅个窟窿的劲儿。而且,是从南边来的。”
柳如是静静地听着,那双智慧的眸子里,光芒流转。
烧红的铁?捅破天的劲儿?
她没有将陈圆圆的话当成女子的无端幻觉。她比谁都清楚,这些看似虚无缥缈的感应,往往预示着林渊下一步的动向,甚至是大明国运的走向。
她走到墙边,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大明疆域舆图,是董小宛亲手绘制的,其精细程度,远超当世任何一份官方地图。
“南边……”柳如是的目光在舆图上缓缓移动,越过江宁,最终停留在江西、闽粤一带的广袤区域,“姐姐,你再仔细感受一下,那股‘劲儿’,除了烫和硬,还有别的吗?”
陈圆圆闭上眼,再次沉浸在那股感应之中。片刻后,她睁开眼,有些迟疑地说:“还有……毁灭。不,也不全是。是毁灭之后的……创造。就像,就像把一块石头炸碎了,再用那些碎石,去盖一座全新的房子。很矛盾,但就是这种感觉。”
柳如是的瞳孔,猛地一缩。
毁灭与创造。
她的脑海中,瞬间闪过山海关城墙上,那些被红夷大炮轰出的巨大豁口。也闪过了林渊在战后送回的密信中,对满清火炮之威的描述,字里行间,透着一股深深的警惕。
一个大胆的念头,在她心中电光火石般地成型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柳如是的声音里,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,“姐姐,他不是要去打仗,他是要去寻找能改变战争的人!”
她转过身,看着陈圆圆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白马义从再精锐,终究是血肉之躯,是天下最锋利的刀。可面对铜墙铁壁,刀,是有极限的。山海关一战,我们胜在奇袭,胜在出其不意。但下一次呢?我们不能永远指望奇迹。”
“他需要一种更强大的力量,一种能够堂堂正正,在正面战场上,将敌人的骑兵和城池一同碾碎的力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