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……这不是挑拨离间吗?”赵孟恍然大悟。
“是阳谋。”林渊纠正道,“周大富行事嚣张,本就树敌无数。这盆脏水泼过去,不管他的对头信不信,心里都会埋下一根刺。周大富越是得意,他们就越是忌恨。我们不需要他们做什么,只需要他们……怀疑。”
“第三步,”林渊顿了顿,眼神里闪过一丝戏谑,“釜底抽薪。”
他没有继续说下去,而是看向赵孟,问道:“你觉得,对周大富这种人来说,什么事情比杀了他还难受?”
赵孟想了想,试探着说:“让他没钱?”
“不止。”林渊摇了摇头,“是让他丢了面子。尤其是,让他以一种最滑稽、最屈辱的方式,丢掉他最引以为傲的面子。”
他压低了声音,像是在分享一个有趣的秘密:“再派人去城里那些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,比如赌场、澡堂子、野鸡班子,去散布一个传闻。”
“就说……周大官人为了迎娶秦淮第一才女,自觉年事已高,力不从心,特意花重金从海外求来一剂猛药。只可惜,药不对症,不但没能龙精虎猛,反而……起了反作用。如今是外强中干,看着热闹,其实……唉。”
林渊说到最后,还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。
赵孟听得目瞪口呆,他张了张嘴,半天没说出话来。他跟着林渊办过不少案子,见过大人杀伐果断,见过大人运筹帷幄,却从未见过大人如此……如此“阴损”的一面。
这哪里是儒雅书生?这分明是能把人活活气死的损贼!
可以想象,这个传闻一旦散开,整个金陵城会怎样议论周大富。一个脑满肠肥的暴发户,强娶名满江南的才女,本就是一出“鲜花插在牛粪上”的闹剧。若是这坨“牛粪”还中看不中用,那这闹剧,可就成了天大的笑话。
周大富可以不在乎别人骂他为富不仁,但他绝对无法忍受,自己成为全城人的笑柄,尤其是在他即将“抱得美人归”的节骨眼上。
“大人……高!实在是高!”赵孟憋了半天,终于发自内心地赞叹道。他仿佛已经看到周大富听到传闻后,那张肥脸气成猪肝色的滑稽模样。
“去办吧。”林渊的表情重新恢复了平静,“记住,所有事情,都要做得像偶然发生一样,不能留下任何指向我们的痕迹。我们要让周大富觉得,是他自己时运不济,是报应来了,是他身边的人都背叛了他。当一个人开始怀疑身边的一切时,他就离崩溃不远了。”
“属下明白!”
赵孟躬身领命,转身快步离去。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,不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厮杀,而是一种参与到一场精妙布局中的兴奋与期待。
房间里,再次只剩下林渊一人。
他重新坐回桌前,看着舆图,目光深沉。
他知道,这三步计划,环环相扣。离间管家,是为了在周府内部埋下一颗炸雷;制造外患,是为了分散周大富的精力,让他自顾不暇;而那看似上不得台面的流言,则是攻心之策,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他要让周大富在短短的两天内,陷入内忧外患、焦头烂额的境地。到那时,一个“小小的”柳如是,在他眼中,或许就不再那么重要了。
而那,便是他带走柳如是的最佳时机。
“咚咚。”
房门再次被敲响,这次的节奏很轻。
“进来。”
一名穿着短衫,扮作客栈伙计的精干汉子闪身而入,正是被派去查探管家底细的校尉之一。
他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,压低声音,语速极快地禀报道:
“大人,查到了!那个周府管家名叫周福,是周大富的远房族侄。此人贪财好色,而且……他有个独子,叫周平,是个烂赌鬼,整日混迹在城西的快活林赌场。就在刚才,小的亲眼看到,周平因为欠了赌场五百两银子,被赌场的人扣下了。”
汉子咽了口唾沫,继续道:“赌场放了话,今天子时之前,若是见不到银子,就要当众剁掉周平的右手!”
林渊的眼睛,瞬间亮了。
他缓缓地站起身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真是天助我也。
他原本还想着要如何设计,才能让那位周管家心甘情愿地跳进自己挖好的坑里。
现在看来,连坑都不用挖了。
那个贪婪又愚蠢的周管家,已经自己走到了悬崖边上。自己要做的,只是轻轻地,从背后推他一把。
“子时……”林渊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,“时间,刚刚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