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以大胆推测,对方最有可能采用的手段,是利用看守所管理的漏洞,通过收买或胁迫相关人员,对李建军使用某种可以诱发急性心血管疾病的药物或手段。事后,可以完美地解释为‘嫌疑人因心理压力过大,加上自身有相关病史,导致心脏骤停猝死’。这将是一起从程序上、从法理上都难以追查的‘完美谋杀’。”
写到这里,整个事件的逻辑闭环已经形成。从动机,到人物,再到手法,环环相扣,每一个推论都建立在前一个推论的基础上,看似大胆,却又无比合理。
最后,他写下了结论和建议。
“结论:犯罪嫌疑人李建军,在未来24小时内,尤其是今夜,面临被灭口的极高风险。此事一旦发生,不仅会造成关键证据链的断裂,更是对国家法治与调查工作的公然挑衅,其影响将极其恶劣。”
“建议:一、立即对犯罪嫌疑人李建军进行最高级别的隔离保护,切断其与外界除调查人员外的一切接触。二、立即组织医疗专家对其进行全面体检并存档,以防后续出现‘被心脏病’的情况。三、立即对李建军展开通宵的、不间断的突击审讯。一方面可以打乱灭口者的行动节奏,另一方面,在死亡威胁的压力下,李建军的心理防线最易崩溃,或许能获得最关键的口供。”
写完最后一个字,林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。他将整篇报告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了一遍,确认没有任何一个字眼能暴露他拥有“超能力”的痕迹。通篇都是基于公开信息和人性逻辑的冷静分析,像一份出自资深犯罪心理学专家的报告。
现在,只剩下最后一步,也是最关键的一步:如何将这封信,用最快的速度,送到省纪委核心领导的手中。
通过档案局的机要通道上报?不行,太慢了。等这封信走完所有流程,盖上所有公章,李建军的尸体恐怕都凉了。
他想起了省调查组的周组长。在上次移交杨坤案的证据时,这位行事干练、目光如炬的组长,在临走前,曾经别有深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,递给了他一张没有名字、只有一个传真号码和一串短号的纸条。
“小林,你是个好苗子。以后要是有什么我们市里解决不了,但你又觉得必须解决的事情,可以试试这个。”
当时林渊还不明白其中的深意,此刻他瞬间了然。那不是一个普通的联系方式,那是一条能直达天听的“绿色通道”。
林渊从钱包的夹层里,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张早已被他妥善保管的纸条。他没有去拨打那个短号,言多必失,白纸黑字的报告,才最有力量。
他将文档打印出来,一共三页纸,每一页都沉甸甸的。
他环顾四周,档案局里自然没有传真机这种老古董。他记得,局里为了处理一些陈年旧档的复印工作,在储藏室的角落里,还封存着一台多功能一体机,里面应该有传真功能。
深夜的档案局走廊,空旷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。林渊的脚步很轻,像一只在暗夜里穿行的猫。他打开储藏室的门,一股陈旧纸张和灰尘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。
他找到了那台被防尘布盖着的机器,插上电源,机器发出了一阵年迈的启动声。屏幕亮起,传真功能还能用。
林渊深吸一口气,将纸条上的号码一个一个地输入进去,然后把三页报告整齐地放进扫描区。
他按下了“发送”键。
机器发出了“滴——”的一声长音,开始工作。纸张被缓缓地吸入,扫描的绿光在黑暗的储藏室里,一闪一闪,像连接着两个世界的信号灯。
林渊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。他知道,这三页纸,承载的不仅仅是他的推测,更是李建军的性命,是清风河两岸百姓迟来的公道,也是他向陈光那张黑暗大网发起的最后总攻。
纸张一张张地被吐出,屏幕上显示出“发送成功”的字样。
做完这一切,林渊关掉机器,将打印的原稿用碎纸机处理得干干净净,不留下一丝痕迹。
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,重新坐下,却没有丝毫放松。他望向窗外,江城的灯火已经熄灭了大半,天边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鱼肚白。
黎明,就快要来了。
但对李建军,对陈光,也对他自己而言,谁能活着看到今天的太阳,还是一个未知数。
林渊靠在椅子上,他已经做完了他能做的一切。剩下的,就是一场他无法参与的,与死神的赛跑。他的文字,能否跑赢陈光的屠刀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