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在办公区的中央，站着几个身穿便服，但气质一看就与众不同的人。他们只是静静地站着，就形成了一股无形的气场，笼罩了整个审计局。
孙局长的脚步，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，最后停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门口。
他看见了那个为首的人。
那人约莫四十多岁，身材中等，相貌普通，穿着一件半旧的夹克，看起来就像个随处可见的机关干部。但他的眼神，平静而深邃，仿佛能看穿人心底所有的秘密。
孙局长认得他，省调查组的负责人，周组长。
就在孙局长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，那位周组长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，转过头来，视线精准地落在了他身上。
周组长迈开步子，不疾不徐地向他走来。
孙局长感觉自己的双腿像是灌了铅，一步也动不了。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走到自己面前，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“周……周组长，您……您怎么来了……”
周组长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只是伸出手，轻轻拍了拍孙局长的肩膀。
那只手并不重，可孙局长却感觉像有一座山压了下来，让他本就弯着的腰，更塌下去了几分。
“孙局长，辛苦了。”
周组长的声音很平和，甚至带着一丝客气，但每一个字，都像重锤一样，敲在孙局长的心上。
“我们正在调查一些事情，听说你们在档案局的审计工作中，收到了一份很有价值的自查报告。”周组长的目光，从孙局长的脸，缓缓移到了他腋下夹着的那个公文包上，“这份报告，对我们很有用。”
来了。
孙局长的心脏骤然一停，随即又疯狂地跳动起来。
他所有的恐惧、犹豫、挣扎，在这一刻，都找到了一个宣泄口。
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在陈市长和林渊之间做选择的墙头草，他只是一个遵从上级指示、配合调查工作的下级官员。
这是一种解脱，一种夹杂着巨大恐惧的解脱。
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抱着炸药包，不知该往哪儿扔的士兵，而现在，终于来了一个拆弹专家，告诉他，把东西交给我。
“有！有这份报告！”孙局长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，他手忙脚乱地从腋下抽出公文包，拉开拉链，用两只颤抖的手，将那份刚刚还烫得他恨不得立刻扔掉的文件，捧了出来。
“周组长，就是这份！林渊同志亲手交给我们审计组的，报告里提到了很多杨坤时期的历史遗留问题，我们正准备深入研究，就……就接到您的电话了！”
孙局长此刻的脑子转得飞快，他下意识地就把自己摆在了“正要行动”的积极位置上。
周组长没有理会他的表功，只是伸出手，接过了那份报告。
当那薄薄的几页纸，从孙局长的手中，转移到周组长手中的那一刻，孙局长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，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衬衫。
周组长没有立刻翻看，只是用手指在牛皮纸文件袋上轻轻敲了敲，然后抬起眼，再次看向孙局长。
“孙局长，除了这份报告，审计组在档案局，还有没有其他发现？比如，一些账目上看起来合规，但资金去向存疑的款项？”
孙局长的大脑“嗡”的一声。
他立刻想起了报告附件里那张审批单，想起了“王立”那个签名，想起了那笔十八万的“技术咨询费”。
他明白了，省调查组什么都知道！他们不是来找线索的，他们是来拿证据的！
这场所谓的“神兵天降”，根本不是巧合！
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隔空配合，林渊在递出报告的那一刻，就已经算到了省调查组会出现在这里！
孙局长张了张嘴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，只是在周组长那平静如水的注视下，重重地点了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