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日是林默第一次以新设“参赞军议”之职,列席这决定蜀汉未来的“双五议事会”。
他的位置很微妙,在丞相心腹杨颙之下,却在所有披坚执锐的大将军之上。
这本身,就是一道无声的诏令,也是一柄悬在无数人头顶的利剑。
议题是“北伐前置准备”,一个老生常谈却又永远迫在眉睫的话题。
“丞相,末将以为,当务之急,乃是再修剑阁栈道,拓宽粮路。兵法云,兵马未动,粮草先行。无万全之备,不可轻出。”一位宿将沉声开口,声音沙哑如磨刀石刮过铁板,话音落下时,连檐角悬挂的青铜铃都没有轻颤一下——空气太沉了。
“王将军所言极是,”另一人立刻附和,“应广积粮草,深挖沟渠,以待天时。”
殿内应和之声四起,说的都是千古不易的道理,稳妥,却也意味着漫长的等待。
那话语如同陈年木箱里翻出的旧帛书,字迹清晰,气息腐朽。
诸葛亮端坐于上,羽扇轻摇,竹骨划过空气发出细微的“簌簌”声,像是春蚕啃食桑叶。
他深邃的目光扫过众人,最后落在了始终沉默的林默身上。
“林参赞,你有何见解?”
一瞬间,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,只剩下殿外风吹竹影拍打窗纸的轻响,以及众人心跳撞击胸腔的闷响。
无数道或审视、或轻蔑、或好奇的目光,齐刷刷地聚焦过来,压得地面青砖似乎都在微微下陷。
林默上前一步,身姿挺拔如松,靴底踏在石阶上,发出一声清脆的“咚”,仿佛敲响了战鼓的第一槌。
他没有看那些同僚,而是直视着诸葛亮,声音清朗,字字如金石掷地:“诸位将军所言,乃是万全之策,是正道。但,咱们最缺的,不是粮草,不是栈道,而是时间。”
他顿了顿,环视一周,语气陡然变得凌厉,如同寒刃出鞘:“我们等得起,陛下等得起吗?大汉的天下,等得起吗?”
满座皆惊!
此言,无异于将一把尖刀抵在了所有人的心口上。
有人下意识伸手按住胸口,仿佛真感到了那一阵刺痛。
不等众人反驳,林默继续道:“兵者,诡道也。备战,不仅是物质之备,更是心理之备!魏人立国于中原,视我等为偏安一隅,轻我蜀中无良马,笑我步卒不习骑战。这,是他们的傲慢,也是我们的机会!”
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,带着一种令人心跳加速的魔力,仿佛有电流顺着梁柱窜入每个人的脊背:“我提议,暂停部分冗余的土木工程,集全蜀之力,于武都、阴平秘练一支铁骑。待秋高马肥之时,不出斜谷,不走祁山,而是效仿霍去病,以闪电之势,长驱直入,直捣陇西牧区!”
“焚其草场,掠其种马,毁其根基!”
“此战不为攻城略地,只为一件事——告诉曹魏,告诉天下人,我们,回来了!告诉他们,蜀汉的兵锋,随时可以出现在他们意想不到的任何地方!这一击,打掉的是他们的粮草,更是他们心中那份高高在上的傲慢军心!”
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。
连烛火都不再跳跃,只有一缕青烟笔直升起,像一根连接天地的丝线。
所有人都被林默这番石破天惊的言论震得魂飞魄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