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都锦官城外,锦绣庄的绣楼二层,诸葛琳琅指尖的银镊子悬在半空中,烛火在她鬓边金步摇上跳动,将竹簪上的暗纹映得忽明忽暗。
这是今日午后从长安传回的密信,裹在蜀锦帕子里,由商队马夫塞在第三车绸缎的夹层。
她按例取来“流云纹”密本比对,第一笔起划数到第六道时,指节突然发紧——本该是七划起笔的“事”字,竟少了一划。
“阿巧,把前月长安传来的密信取来。”她声音平稳,指尖却已扣住案角。
绣坊的小丫鬟刚应了一声,她又补了句:“从东墙第三块砖下取,莫让旁人看见。”
等旧信摊开在案上,两封竹簪暗码并排而立。
新信的“事”字起笔处,细若蚊足的划痕比旧信短了半分。
诸葛琳琅喉间发苦——这不是刻工失误,是有人动过手脚。
马岱用的是丞相府新换的密码,全蜀汉能破解的不超过五人,若连暗码都被篡改...
她突然起身,绣鞋碾过满地丝线,直奔楼下账房。
账房里管账的老周正拨着算盘,抬头见她脸色发白,刚要说话,就见她抄起桌上的火漆印,“啪”地封了今日所有商队记录。
“老周,去通知南来北往的商队,今日起暂停收长安货。”她摸出银钱塞给老周,“就说锦绣庄要盘货,最近几日内不许放任何信鸽出城。”
老周攥着银钱的手发颤:“姑娘,这...这要得罪多少东家?”
“得罪总比掉脑袋强。”诸葛琳琅掀开柜底夹层,取出半块木牌——这是林默亲手刻的“警讯三联语”木牌。
她迅速在牌上刻下“井枯无水,莫饮夜露”,塞进信鸽腿的竹筒里。
信鸽扑棱棱飞出窗时,她望着它掠过锦官城的飞檐,忽然想起林默说过:“三联语是最后一道保险,用一次,就要断一层线。”
此刻的长安城南,马岱正蹲在东市木作坊的后巷。
他借着月光拆开信鸽腿上的竹筒,“井枯无水”四个字在掌心发烫。
前日贾逵巡坊时特意绕到枯井边,马蹄在青石板上磕出的火星子,此刻突然在他眼前炸开——那口被百姓称为“福泉”的老井,井口青石上的刮痕分明是新的,苔藓被蹭掉的地方还泛着湿意。
“朱提!”他压低声音唤了句。
隔壁木匠铺的门“吱呀”开了条缝,个络腮胡的汉子探出头,正是原蜀军的伙夫朱提。
马岱晃了晃手中的木牌:“今夜子时,城南十里坡枯井。”
朱提的刀疤抖了抖:“我前日给井边王婆送劈柴,见两个外乡人在井后柳树下撒石灰。”他蹲下来,用炭块在地上画井的形状,“井后是土坡,藏两个人绰绰有余。”
马岱摸了摸腰间的短刀。
子时三刻,他裹着破棉袄晃到枯井边,月光把井栏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他假装踉跄撞在井沿上,手却悄悄抠住井壁的凹痕——那是他昨日夜里刻的记号。
果然,井后传来枝叶轻响,两个黑衣人从土坡后闪出来,腰间佩刀未出鞘,连脚步都放得极轻。
马岱心里一沉。
若只是截杀,刀早该出鞘见血了,这是要抓活口。
他借着撞井的力道滚进草丛,像条蛇似的往老槐树爬去。
树冠的枝叶遮住月光,他蹲在树杈上往下看,两个黑衣人正围着井转圈,其中一个低声骂:“那奸细莫不是发现了?”
“再等半个时辰。”另一个压低声音,“贾大人说了,宁可错等,不能打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