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铎的身影如鬼魅般融入帐中,单膝跪地,声音压得极低,却带着一股灼人的热浪:“大人,青芦泽有变!”
帐内灯火摇曳,将林默的身影拉得修长。
他正凝视着沙盘上那片代表青芦泽的湿润泥土,闻言缓缓抬起头,眸光锐利如鹰:“说。”
“孟获残部主力龟缩于青芦泽腹地‘蛛网荡’,粮草已近告罄,人心浮动,近三日已有数十人循着水道逃离。更要紧的是,他麾下两名最悍勇的亲信头目,‘金环三结’与‘董荼那’,为争夺最后一批粮秣兵械,爆发械斗。金环三结被董荼那一刀重创,如今生死不知,董荼那则被孟获下令囚禁!”
“好!”林默一掌拍在沙盘边缘,震得尘土簌簌而落。
他眼中的精光仿佛能点燃黑夜,“孟获之患,不在其匹夫之勇,而在南中诸部视其为首,人心未散。如今他自断臂膀,内乱已生,正是釜底抽薪、瓦解其众的最佳时机!”
他立刻传令:“召苏校尉,速来议事!”
片刻后,一身甲胄、气息沉凝的苏锦大步流星地踏入帐中。
她与木铎分立两侧,目光齐齐汇向林默。
林默手指并未离开沙盘,而是沿着那片泥泞的青芦泽划出一道弧线:“木铎,你立刻带上军中最好的医者,再备两车粗盐,潜入泽边所有村落。记住,我们不是去征服,是去交易。就说汉军愿以粗盐换取劳力,并免费为所有受伤的族人医治。凡是从泽中逃出的士卒家眷,优先收拢,妥善安置。”
“是!”木铎
苏锦却皱起了眉头,抱拳道:“公子,孟获部众内乱,士气低迷,正是我军趁夜突袭,一战定乾坤的绝佳机会!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,行妇人之仁?”
“妇人之仁?“林默闻言,轻笑一声。
他抬手,指向沙盘上那纵横交错、密如蛛网的水道标识,“锦儿,你看这青芦泽。此地瘴气终年不散,水路千回百转,舟行其中,如入迷魂之阵。我军精锐若强行攻入,便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,即便能胜,亦是惨胜。为擒一孟获而折损我数百上千的弟兄,这笔账,不划算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变得森然:“真正的杀招,从来不是用刀剑去砍断敌人的脖子,而是用饥饿和绝望,去斩断他们心中的最后一丝忠义。”
“我要让孟获,自己从这片他赖以为生的泥泽里走出来,走到我们的面前!”
三座巨大的粥棚在青芦泽外围最显眼的高地上拔地而起,风中,两面巨大的白布幡旗猎猎作响,墨迹淋漓的八个大字,足以让任何一个饿得眼冒金星的蛮兵看清——“归附者食,不问前罪!”
与此同时,那些早已归顺的南中部族族人,每日三次,在泽边敲响巨大的铜鼓。
鼓声沉闷而悠远,穿越芦苇与水雾,送去的不是战讯,而是一句句用南中土话喊出的招降语:“汉官发粮了!只要出来,就有活路!不追究以前的事!”
这鼓声与粥香,仿佛两只无形的大手,扼住了青芦泽中每一个人的咽喉。
第一天,无人敢出。
第二天,泽中传出孟获斩杀十余名企图逃亡者的消息,血腥味顺着风飘了出来。
第三天清晨,当第一缕阳光刺破薄雾,十余名形容枯槁、衣不蔽体的士卒,搀扶着几名伤员,踉踉跄跄地走出了芦苇荡。
他们跪在粥棚前,与其说是投降,不如说是求生。
林默没有让任何一个将士上前,而是亲自迎了出去。
他没有居高临下,而是蹲下身,亲手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递到为首那名士卒的手中,温言道:“来了就好,先吃饱。吃饱了,才有力气活下去。”
医者立刻为伤者清理创口,敷上良药。
崭新的衣物和食物被分发到每一个人手中。
更让他们喜极而泣的是,林默命人将他们早已被安置在附近的家人带来团聚。
那一声声泣血的“阿爸”、“阿兄”,比任何刀剑都更能瓦解军心。
当夜,一个更重磅的消息传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