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1章 回家之路(1 / 2)

时间悄无声息地来到了1987年,夏。

黑海。

一头巨大的、没有灵魂的钢铁巨兽,正在数艘大马力拖船的牵引下,以一种极其缓慢而又无比顽固的姿态,向西移动。

它就是“瓦良格”号。

在经历了长达一年的、繁琐到令人发指的交接手续后,这艘前红色帝国的骄傲,终于挣脱了尼古拉耶夫港那条无形的锁链,踏上了它那前途未卜的漫漫长路。

徐航站在领航的荷兰籍拖船“Suhaili”号的舰桥上,海风吹动着他的衣角,咸湿的空气中,似乎都带着一丝自由的味道。看着不远处那庞大如山岳般的船体,他的心中充满了启航的喜悦。

然而,这份喜悦,仅仅持续了不到三天。

当庞大的船队抵达土耳其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入口时,一堵无形的、冰冷的墙,悍然立在了他们的面前。

土耳其海事管制中心,通过国际公共频道,发来了冰冷的指令:“‘瓦良格’号,立刻停船!重复,立刻停船!在未获得通航许可之前,禁止进入海峡!”

伊斯坦布尔,马尔马拉酒店,顶层会议室。

气氛,比窗外正午的烈日,还要灼热。

“二十项安全保证!每一项,都必须由龙国官方出具书面文件,并由国际海事组织和劳氏船级社共同认证!”

土耳其海事与交通部副部长,艾哈迈德·卡拉曼,一个身材肥胖、油头粉面的官僚,将一份厚厚的文件夹,重重地摔在桌子上,声音傲慢。

他是打心底里看不起龙国的这些土包子。

“其中包括,但不限于,在船体上安装我们指定的、由鹰酱生产的GPS定位系统和应急动力装置;聘请至少两名我们土耳其籍的领航员全程登船指导;以及,为应对可能发生的、因船体失控而撞击博斯普鲁斯大桥或沿岸历史建筑的极端情况,必须提供一份由龙国国家银行担保的、额度高达十亿美元的‘风险保证金’!”

“十亿美元?!”饶是徐航早已做好了被刁难的心理准备,在听到这个数字时,也不由得怒极反笑。

两千万美元买来的船,要交十亿美元的过路费?

这不是敲诈,这是把他们当傻子耍。

“卡拉曼先生,”徐航身旁,一位来自龙国外交部的、负责协调此事的中年参赞,强压下心中的怒火,尽量用平缓的外交辞令说道,“我们理解贵方对航行安全的关切。但是,‘瓦良格’号现在是一艘商业船只,它隶属于在澳门注册的创律公司。根据《蒙特勒公约》,任何非军事船只,在和平时期,都享有自由通过土耳其海峡的权利。贵方提出的这些条件,不仅在公约中找不到任何依据,更是远远超出了合理的商业范畴!”

“公约?先生,公约是用来保障正常船只的。”卡拉曼靠在椅背上,十指交叉,脸上带着戏谑笑容,“请问,您见过长三百米、宽七十米、排水量超过六万吨,却没有动力、没有舵、像一头失控的巨鲸一样的‘正常船只’吗?”

“一旦它在狭窄的海峡中失控,哪怕只是偏离航线几米,都可能造成一场毁灭性的灾难!伊斯坦布尔,这座拥有上千年历史的伟大城市,不能承受这样的风险!所以,要么满足我们的条件,要么,就请你们的‘大玩具’,原路返回!”

谈判,从一开始,就陷入了彻底的僵局。

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,一场艰苦卓绝的、在外交和商业战场上同时进行的拉锯战,全面展开。

徐航和龙国的外交团队,像陀螺一样,奔波于安卡拉和伊斯坦布尔之间。他们一遍又一遍地,向土耳其方面解释着拖船方案的科学性和安全性,提交了由世界顶级海事专家出具的、厚达数百页的安全评估报告。

他们甚至同意,在原有的拖船队基础上,再增加数艘大马力辅助拖船,并全程接受土耳其海岸警卫队的监护。

然而,所有的努力,都如同石沉大海。

土耳其方面,就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,翻来覆去,只有那句冰冷的回答:“要么,满足二十项条件;要么,滚蛋。”

徐航知道,卡拉曼,以及他背后的土耳其政府,不过是站在台前的木偶。真正拉动提线的,是那个远在太平洋彼岸的、不希望看到这头东方巨兽顺利“回家”的幕后黑手。

鹰酱,不希望龙国拥有航母。

这个理由,简单、粗暴,却又无比有效。

时间,一天天地过去。

秋去冬来,巨大的“瓦良格”号,像一个被遗弃的孤儿,孤零零地,停泊在黑海冰冷的入口处。每天高昂的拖船租赁费用、船员薪水、港口停泊费,像一个无底洞,疯狂地吞噬着“创律公司”的资金。

团队内部,开始出现了悲观的情绪。

“徐总,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。土耳其人根本就不是想谈,他们就是想拖死我们!”

“外交部那边也传回消息,我们在安卡拉的所有努力,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顶了回来。鹰酱大使馆的官员,几乎天天都在和土耳其外交部的人‘喝咖啡’。”

“最坏的情况,我们可能真的要考虑B计划了……将船体就地解体,当成废钢卖掉,至少,能挽回一部分损失。”

在一次深夜的内部会议上,当“就地解体”这四个字,被无奈地提出时,整个房间,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
所有人都知道,这艘船,承载的不仅仅是几万吨钢铁。

它承载的,是一个民族的百年海军梦。

就在这里,在距离祖国万里之遥的、冰冷的黑海边,将它亲手肢解?

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。

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准备又算什么呢?

徐航一夜未眠。

他站在酒店的窗前,看着远处海面上那模糊的、巨大的轮廓,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。

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与无助。

在赤裸裸的国家级强权霸凌面前,任何商业技巧和法律条文,都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。

他知道,常规的手段,已经山穷水尽。

必须,用非常规的手段,来打破这个死局。

他拿起了那台可以直接与京城进行单线联系的保密卫星电话。

电话那头,是老刘那永远波澜不惊的声音。

徐航将这里的困境,原原本本地,进行了汇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