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护人员的动作专业而迅速,白色的制服在餐厅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。
担架床的轮子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滚动声,每一下都像碾在苏晚的神经上。
他们将陆夜抬了上去,动作标准,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。
苏晚端坐着,脊背挺得笔直,像一尊精致但没有灵魂的雕像。
她没有回头。
哪怕她能感觉到,一道视线像淬了冰的钢针,穿透了餐厅里所有嘈杂的人群,死死地钉在她的后心。
那道视线来自陆夜。
他躺在担架上,高烧让他的视野阵阵发黑,周围的一切都扭曲成了模糊的色块。
餐厅经理讨好的笑脸。
食客们探究的目光。
医护人员冷漠的侧脸。
这一切都不重要。
他眼中唯一清晰的,只有那个背影。
那个他追逐了十年,以为是全世界的背影。
她穿着他最喜欢的那件杏色长裙,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,在灯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晕。
可这个背影,此刻却比西伯利亚的寒风更冷,更绝情。
他看着她,眼底最后那点哀求和困惑彻底碎裂,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、纯粹的黑暗。
那不是单纯的痛苦。
那是绝望。
是信仰崩塌后,被活生生掩埋进废墟的恨意。
担架被抬起,开始向门口移动。
陆夜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。
他眼睁睁地看着,自己的世界被分割。
一边,是自己被推向餐厅外冰冷的、闪烁着蓝光的救护车,推向一个未知的、没有她的深渊。
另一边,是她和那个男人,依旧安坐在那片温暖的灯光下,桌上的红酒倒映着烛火,像一捧流动的血。
他们的“约会”在继续。
而他,成了那个被清理出局的、扫兴的垃圾。
救护车的门在他面前,砰地一声关上。
隔绝了光,隔绝了声音,也隔绝了他和她的世界。
餐厅里,那一点不愉快的插曲似乎已经过去。
楚晏拿起餐巾,优雅地擦了擦嘴角,动作从容不迫。
他的目光落在苏晚身上,那双棕褐色的眼眸里,盛着恰到好处的理解与包容。
“吓到你了。”
他用的不是疑问句,而是陈述句。
苏晚握着刀叉的手指微微泛白,她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笑容,摇了摇头。
楚晏没有继续这个话题,他微微侧身,对站在一旁等候的餐厅经理说道。
“今晚所有的账单,都记在我的名下。”
他的声音温润,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权威。
餐厅经理立刻躬身,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。
楚晏顿了顿,仿佛刚想起什么似的,又补充了一句。
“另外,安排一位最好的护工去医院照顾他,费用也由我来承担。”
“所有相关的开销,都报给我的特助。”
这几句话,清晰、平静,充满了上位者的体贴与气度。
它们像最和煦的春风,拂过餐厅里每一个人的耳朵,彰显着楚晏无可挑剔的风度。
可这些话,也通过苏晚胸口衣料下,那枚伪装成胸针的微型监听器,一字不漏地,传到了救护车里陆夜的耳中。
在狭窄、颠簸、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空间里,这温润的声音,比最恶毒的诅咒还要尖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