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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星辉照田畴(1 / 1)

春和景明,晨雾像被揉碎的轻纱,漫过函谷关的田垄。远处的秦岭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,青灰色的山脊线被晕染得柔和,仿佛一幅刚落笔的水墨画。田埂上的草尖沾着晨露,阳光穿透薄雾时,每颗露珠都折射出细碎的光,像撒了一地碎银。

尹喜踏着露水登上观星台。这台子是三年前地动后重新修缮的,木质台阶被岁月磨得光滑,此刻沾了晨露,踩上去发出“吱呀”的轻响,像老友低低的招呼。他扶着栏杆站定,栏杆上的雕花已有些模糊,是他亲手刻的星图,如今被摩挲得发亮。抬头望向东方,尹喜的目光落在那颗格外明亮的星辰上——岁星。

往年这个时候,岁星只是天际一抹淡淡的黄,今年却亮得惊人,光芒像融化的黄金,流淌在淡蓝色的天幕上,连周围的星辰都被衬得黯淡了几分。更奇的是,它的轨迹在空中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,从东南升起,向西北倾斜,恰好与台下万亩田垄的走向重合,像老天爷亲手在天上画了道田埂,与地上的脉络遥遥相对。

尹喜从怀中掏出那本泛黄的《甘石星经》,封皮边角已经磨卷,纸页泛着陈旧的米黄色。这是他年轻时从父亲那里接过的,里面夹着不少风干的草药叶,是往年验证星象时顺手压进去的。他指尖抚过“岁星明盛,五谷丰登,天下安和”的字句,墨迹因年深日久而有些晕染,却字字清晰。眼里泛起的笑意,混着晨雾的湿润,漫过眼角的细纹——这岁星,是三年前地动后第一颗重新归位的星辰,如今愈发明亮,定是吉兆。

“来人!”尹喜对着台下喊道,声音穿过薄雾,惊起了观星台角落栖息的几只麻雀,扑棱棱飞上天,翅膀带起的风扫过栏杆,留下几片羽毛。

农官王二柱很快从田埂那边跑过来,手里还攥着一把湿漉漉的秧苗,裤脚沾着黑褐色的泥,鞋面上甚至挂着片新鲜的水藻。他爬上观星台的台阶时,脚步又急又重,木台阶被踩得“咯吱”作响,像是在抗议。“尹先生,您叫我?”王二柱抹了把额角的汗,秧苗上的水珠顺着他的指缝滴下来,在台阶上洇出小小的湿痕。

“你看。”尹喜指向岁星,晨光已漫过他的肩头,把他的侧脸染成暖金色,“岁星轨迹与田垄相合,按这个分区域播种。”他从《甘石星经》里抽出张草图,纸是用桑皮纸做的,厚实耐用,上面用炭笔细细画了田垄的走向,又用朱砂描了岁星的轨迹,两道线几乎重叠。“东边照岁星升起的地方,种早熟的粟米;西边岁星落下处,种晚熟的黍子。错不了。”

王二柱眯眼瞅了瞅天上的岁星,又低头看了看草图,粗糙的手指在纸页上跟着朱砂线划了一遍,忽然一拍大腿,震得手里的秧苗都抖落了几颗水珠:“懂了!这星象指引,准没错!前年老李家的麦子,不就是按您看的星象种的?比别家多收了两成!”他咧开嘴笑,露出两排被烟袋熏得发黄的牙,“俺这就去安排!”

说着,王二柱转身就往台下跑,跑了两步又想起什么,回头喊道:“对了尹先生,张寡妇家的牛昨儿生了崽,要不要记进《甘石星经》里?您说过,牲畜添丁也是吉兆。”

“记。”尹喜点头,指尖在《甘石星经》的空白页上顿了顿,“记‘岁星明时,六畜兴旺’。”

王二柱应了声“哎”,脚步轻快地跑下观星台,秧苗在他身后甩动,像一串绿色的尾巴。他穿过田埂时,正好遇见扛着锄头往地里去的乡亲们,便扯开嗓子喊:“都听着!尹先生说了,按岁星轨迹种!东边粟米,西边黍子,错不了!”

消息像长了翅膀,很快传遍田间。百姓们纷纷抬头望向东方,岁星还挂在天际,亮得像颗小太阳。想起尹喜这几年“星象应农事”的嘱托——去年按荧惑星的位置种的豆类,真就避开了虫害;前年依太白星的轨迹种的麦,抗旱性格外好——大家的干劲更足了。

男人扛着锄头翻地,铁锄插进湿润的泥土,发出“噗”的闷响,翻起的土块带着新鲜的腥气,混着青草的味道漫在空气里。李老汉的锄头最重,他总说“土翻得深,根扎得稳”,每一下都使出全身力气,额角的汗珠滚进皱纹里,像撒了把盐粒,却笑得满脸褶子:“看这岁星亮的,今年的收成就等着笑吧!”

女人则在水田里插秧,指尖划过水面,留下一圈圈涟漪。张婶的动作最快,左手攥着一把秧苗,右手飞快地插进泥里,株距分得匀匀的,像用尺子量过。“可不是嘛!”她直起腰捶了捶后背,望着天上的岁星,“前儿个尹先生说岁星主丰饶,果然没骗人。去年我家那半亩粟米,就是按星象种的,颗粒饱满得很。”

孩子们提着竹篮,在田埂上捡拾杂草,清脆的笑声惊飞了田埂边的蜻蜓。虎头最皮,捡着捡着就追起了蝴蝶,蓝布褂子被露水打湿,贴在背上也不管,直到被他娘喊着“别跑丢了鞋”,才吐着舌头跑回来,手里还攥着朵刚摘的蒲公英,吹散的绒毛乘着风,飘向远处的田垄。

尹喜站在观星台上,看着田垄间忙碌的身影。李老汉的锄头起落间,土块被敲得细碎;张婶插的秧苗一行行竖在水里,像绿色的帘子;虎头和伙伴们追逐着,把笑声撒在田埂上。锄头碰撞泥土的“咚咚”声、女人的絮语声、孩童的嬉笑声、王二柱扯着嗓子安排农活的吆喝声……混在一起,像支热闹的歌谣。

他忽然觉得,这岁星的光芒,不仅照在天上,更落在了每个人的笑脸上。那些被地动吓坏的眼神,那些灾后重建时的疲惫,那些对着荒芜田地的叹息,此刻都被这春日的暖阳和明亮的岁星驱散了,只剩下眼里的盼头和手里的干劲。

尹喜低头翻开《甘石星经》,从怀里摸出支炭笔。晨光透过观星台的窗棂,在纸页上投下菱形的光斑。他提笔写下:“岁星重辉,田畴待丰。民心若此,何愁不兴?”字迹刚劲有力,带着他惯有的认真。

风拂过观星台的木柱,带着远处麦田的清香,把纸页上的墨迹慢慢吹干。岁星依旧明亮,像颗悬在天上的宝珠,映着下方生机勃勃的田野——那里,新翻的泥土在阳光下泛着油光,刚插的秧苗在水里轻轻摇晃,连田埂上的狗尾巴草都挺着腰杆,仿佛在期待着一个饱满的秋天。

远处的秦岭渐渐褪去了雾纱,露出青黑色的山脊,像一道坚实的屏障。函谷关的炊烟慢慢升起,在晨光里散开,与天上的云絮融在一起。尹喜合上书,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了敲,心里清楚,这岁星不仅照见了田畴,更照见了人心——只要这股子劲不散,日子总会一天天好起来的。

田埂上,王二柱还在吆喝着分配种子,声音洪亮得能传到山脚下。几个年轻媳妇蹲在溪边洗秧苗,水花溅起时,映出岁星淡淡的影子。虎头终于追上了那只黄蝴蝶,把它捏在手心,跑向观星台,想拿给尹先生看看——他说过,蝴蝶落在秧苗上,也是丰年的兆头呢。

观星台的木栏杆上,那几只麻雀又飞了回来,歪着头啄食尹喜不小心掉落的饼屑,阳光落在它们灰褐色的羽毛上,镀上了一层金边。一切都像这岁星的光芒一样,温柔而坚定地铺展开来,带着沉甸甸的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