约有半盏茶时间后,忽然听得一阵儿马蹄声急响。陆天涯透过酒楼大开的门口往外望去,但见又是一队二十余骑自东门方向赶来。
看这队人的穿着打扮,显然也是飞狐司的人马。而且其中为首的几个,穿着还更显贵气,显得更有身份。
留守的那名队首眼见这帮人赶来,立即策马迎上去,向为首一名披着狐裘大氅的三十来岁大汉行礼道:“属下拔伏罗,拜见萧知事!”
原来此人便是刚才这个拔伏罗口中所喊的那“萧知事”,显然是这次飞狐司行事的首领。
既然姓萧,必然应是契丹后族中的人物。辽国契丹人中有两大占统治地位的族群,一是皇族的耶律氏,二便是后族的萧氏。
所谓后族,便是辽国皇后、太后一族。自辽国那个有名的萧太后始,之后的辽国皇帝,凡选妃立后,都必然是出自萧氏一族。甚至皇后、太后手中还握有一支专属的王帐大军,名为属珊军。
属珊的意思,是以其珍若珊瑚而名,乃精选蕃汉精锐组成,与辽国皇帝手中握着的皮室军,合称作五十万骑。
乔峰的父亲萧远山,在辽国时便是辽国太后属珊王帐大军的总教头,地位很高,对太后也很有影响力。
而且萧远山因为妻子是汉人,武功也是汉人师父教的,还曾对师父发过誓,此生不杀宋人,因此其以前对宋朝与汉人很有好感,是辽国朝堂上的主和派,曾多次向太后与辽帝进言,劝阻辽国南征。
所以才被慕容博视为眼中钉,他要在宋辽之间搞事,让两国打起来,结果这个萧远山却总是劝阻主和。
也是因此,才有了三十年前的雁门关事件。慕容博打听到萧远山的行踪,故意假传消息,说辽国大批高手要去抢夺少林的武功秘笈。
辽国皇室的耶律一族,还有个汉人姓氏,姓刘,是取自汉高祖刘邦。后族萧氏的萧,则是取自汉朝开国宰相萧何,意为辅佐刘家。
汉朝虽然早就灭了,但老刘家的汉朝正统性却一直延续不绝,口碑很硬。就连五胡乱华时,都有个匈奴人刘渊,自称是有汉朝皇室血脉,为汉室正统,要复汉。
两汉多次与匈奴和亲,匈奴统治者中有老刘家血脉,倒还真是有渊源的,不算硬瞎掰。
就连据此时相去不远的五代时期,都还有个刘知远建的后汉。甚至就连忽必烈登基建元之后,都自称姓刘,有刘氏血脉。
然后这位大元皇帝刘必烈还率领汉人大军,去草原上屠了蒙古王帐及成吉思汗所立亲卫的怯薛军,完成了“封狼居胥”的壮举。
到后来的元末,与朱元璋争天下的陈友谅政权也是叫汉,就可见这个国号的意义与影响了。
辽国也有雄霸中原,统一天下之志。所以皇族自称姓刘,源自汉高祖一脉,这也是法理的正统性之一。
毕竟自从两汉和亲始,草原上就开始有了汉家血脉。
虽然匈奴早就灭了,但血脉传承下来,这谁又能说的清呢,当然是谁说都有理。
反正是成王败寇,只要最终赢了,自有大儒去辨经,证明耶律家确实是有汉高祖的血脉,乃华夏正统。
此时外面天色虽然已经更暗,但飞狐司的人却都有打着火把,且聚香楼内也是烛光处处,照的颇为明亮。因此离的不远,陆天涯定睛瞧去,也能看清那个萧知事的样貌。
只是一瞧之下,却不禁一惊,只因此人实在长的太丑,而且丑的还很有特点,长了一双斜眼,因此看人时总是要侧着身子,去斜眼看人,帽子下露出的头发,还是一头自来卷的卷发。
不但卷,发质也显的很硬,因此梳拢不整齐,便显得像篷杂乱的钢丝。好在陆天涯在现代社会也是见惯外国人的,对其这头卷发倒还能适应。
随后此人在与拔伏罗对答说话之际,总是断断续续的,居然还是个口吃结巴。
这样一个其貌不扬,说话还口吃之辈,也不知到底是如何做到了这等高位,统领辽国颇为重要的飞狐司,恐怕只因其姓萧吧?
此时吕思定也正与陆天涯同坐一桌,瞧见这个斜眼、卷发,还有点儿塌鼻梁,说话又结巴的萧知事后,立即不禁一惊,凑头低声道:
“总镖头,我认得此人,乃是辽国的知北院枢密事萧胡睹,正管着飞狐司。而且此人还娶了皇太叔耶律重元之女齐国公主为妻,在辽国民间,被百姓称作是‘斜眼附马’。”
“萧胡睹?”陆天涯一听,不由暗自点头,只觉这名字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。果然是人如其名,正是个斜眼胡乱瞧的。
也不知他老爸是不是因他是个斜眼,才起的这名字。
随后又想起“皇太叔”之名,立即不由心中一惊,暗道:“这人居然是后来谋反的那个皇太叔的女婿,楚王的妹婿。不知道那父子俩后来谋反时,这家伙有没有跟着参与?”
耶律重元的名字他虽然听着十分陌生,但“皇太叔”这三个字却很耳熟,正是让萧峰在辽国大战拳脚,一战成名的谋反事件里的反派主角。
此人其实并不是当今辽帝耶律洪基的太叔父,皇太叔其实是“太子”的“太”。因为在耶律洪基父亲兴宗皇帝耶律宗真在位时,曾封耶律重元为皇太弟。耶律洪基登基后,为安抚这位皇叔,又加封其为皇太叔,天下兵马大元帅,一时殊荣无胜,为宗室中尊贵。
也正因如此,才滋养了耶律重元与其儿子的野心。而且辽兴宗当初所封的皇太弟,本就有立其为接位人之嫌,却也是难免。
就像大理的镇南王段正淳,同样被封为皇太弟,那就代表将来保定帝退位后,是要让段正淳接位做皇帝的,是其继承人。所以皇太弟这种,真是不能乱封。
拔伏罗正在大声禀报追捕丐帮弟子的情况,再加上外面马蹄声、人声杂乱,自然得大声说话才能听清。
萧胡睹也需大声应答,发布命令。所以他们的对话,陆天涯等人在旁边的聚香楼内,才正听得清楚。当然,也是因为他们耳力过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