麟德殿内。
宴至中段,丝竹暂歇,席间众人与西夏使臣互相敬酒寒暄,气氛看似热络。太子沈玠端着杯子,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,踱步辛绾案前,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。
周围的谈笑声低了下去,许多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聚焦过来。
辛绾下意识地想要起身行礼,被太子抬手虚虚一按,止住了动作:“辛姑娘不必多礼,孤听闻,今日公主能向父皇辞行,还多亏了姑娘当日的......义举?”
他刻意在“义举”二字上停顿,目光在她脸上逡巡。
辛绾垂着眼睫,恭敬回话:“殿下谬赞,民女不敢当。当日只是恰逢其会,任何人见到公主遇险,都会出手相助。”
“哦?是吗?”太子晃了晃杯中酒液,忽然微微俯身,压低了声音,“辛怀民的女儿,果然是侠义心肠,与众不同啊。”
辛绾不置可否,勉强维持住脸上的平静,微微颤抖的睫毛却泄露了内心的惊骇。
太子似乎很满意她这细微的反应,他直起身,声音恢复如常,甚至带着几分温和的劝诫:“不过嘛,这京城之地,水深浪急。有些旧事,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为好。安分守己,方能长久。姑娘说,是不是这个理?”
说完,他不等辛绾回应,便笑着转身,继续与旁人谈笑风生去了。
辛绾僵在原地,四周喧嚣的宴乐声仿佛都隔了一层膜,变得模糊不清。
太子不仅是在警告她安分,更是在提醒她,她罪臣之女的身份永远是一把悬顶之剑,只要他愿意,随时可以落下,将她和她谋求的一切,都碾得粉碎。
沈谙也向这里看了过来。
他的指尖摩挲着酒杯边缘,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三日前,完颜公主派人送到他府中的书信。与之一同送来的,还有他当初在大慈恩寺交给辛绾的玉佩。
他了解辛绾。她看似柔弱,骨子里却比谁都倔强执拗。若非真正走投无路,她绝不会动用这枚玉佩。此刻,看着她独自坐在那偏僻角落,与记忆中御花园里明媚张扬的少女判若两人。
心像是被什么揪紧了。
他更担心她今日为了父亲的案子,在殿上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,触怒天威。
无论如何……
他暗暗握紧了拳,今日若有任何变故,他定要设法护住她周全。
宴席过半,丝竹暂歇。
就在这时,西夏公主完颜珏忽然起身,行至殿中,向皇帝郑重一礼。
“陛下,完颜明日便要回国。为感念陛下盛情,亦是受我父王所托,此次我西夏将三千良驹赠与大昭,并留下两名精通养马的官员协助打理,作为两国友好的象征。”
皇帝微笑颔首,十分满意。
完颜珏话锋一转:“陛下,临行前,完颜心中还有一事,想向陛下阐明。”
殿内渐渐安静下来。
“哦?公主何事?”皇帝问。
完颜公主目光转向辛绾,扬声道:“是关于秋猎围场之事。当日陛下曾言,寻得旗帜者,可得恩赏。”
皇帝眸光微动:“确有此事。”
“那日,其实是辛姑娘先找到了旗帜!”完颜珏语惊四座,引来一片低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