井底之蛙,妄图窥天,何其可笑。他们以为外放是龙归大海,是他们宏图霸业的开始?却不知,京城这潭水虽然深,但至少还有规矩可言。出了京城,到了那些穷山恶水之地,是龙是蛇,可就由不得他们自己说了算了。”
裴晏清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,他喜欢她这副运筹帷幄、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模样,像一只慵懒而高贵的猫,看似无害,却随时能伸出最锋利的爪子。
“那世子妃打算如何?”他身体微微前倾,压低了声音,带着一丝诱哄的意味,“为夫的临江月,随时听候世子妃差遣。是想让他们外放的名额落空,还是想让他们在路上出点‘意外’?”
“不。”沈青凰缓缓摇头,眼中闪过一丝恶劣的、如同猫捉老鼠般的趣味,“那也太便宜他们了。”
她抬眸,看向裴晏清,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。
“我偏要成全他。”
裴晏清微微一怔,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,不由得失笑出声。
高明。
实在是高明!
直接扼杀他们的希望,只会让他们恼羞成怒,转而用别的法子。而满足他们的愿望,让他们满怀希望地跳进一个精心为他们准备的陷阱里,那种从云端跌落泥潭的绝望,才是最诛心的惩罚。
“既然他们想往上爬,想去地方上积累政绩。”沈青凰端起那碗燕窝,用银匙轻轻搅动着,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,却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,“我便亲手为他们挑个‘好地方’。”
她抬眼,眸光流转,如寒星闪烁。
“世子,你可知……南疆边境的云州,近来瘴气横行,蛮族屡屡犯边,前去上任的刺史,已经连续三任,都死在了任上。朝廷正为此事头疼,不知该派谁去这个烫手的火坑呢?”
裴晏清嘴角的笑意无限扩大,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,实则手段狠辣的女子,心中那点最初的兴趣,正悄然演变成一种强烈的,想要将其彻底纳入羽翼之下的占有欲。
他伸出手,覆上她执着银匙的手背,指尖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。
“世子妃果然……心善。”
他语气温柔,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。
沈青凰没有抽回手,只是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她看着窗外被风吹得摇曳的梅枝,眼神幽深。
沈玉姝,陆寒琛。
你们不是想要权势,想要功绩吗?
好啊。
我便给你们这个机会。
我倒要看看,你们这对前世今生的“良配”,到了云州那个活地狱,还能不能笑得出来。
既然你们一心想往上爬,我,便亲手为你们搭一座……通往地狱的梯子。
暖阁内,烛火轻轻摇曳,将裴晏清含笑的眼眸映照得愈发深邃。
他指尖的温度透过沈青凰的手背传来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。
“这件事,交给我。”他嗓音温润,却又像淬了冰的酒,醇厚而又凛冽,“云州那块烫手的山芋,为夫这就派人送到陆寒琛的嘴边。”
他说着,便要起身安排。
临江月的效率,足以在三日之内,让一道看似天降馅饼的任命文书,变成催命符,送到陆府。
“等等。”
就在裴晏清即将起身的那一刻,沈青凰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。
她并未抽回手,只是那双清寒的凤眸微微眯起,眼底闪过一丝比刚才更为冷酷的算计。
裴晏清动作一顿,饶有兴致地重新坐下,好整以暇地看着她:“世子妃改主意了?”
“南疆云州,瘴气横行,蛮族凶悍。”沈青凰的指尖在温热的玉盅上轻轻点了点,声音平淡无波,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闲事,“陆寒琛虽然薄情寡义,却并非草包。他若真死在了云州,沈玉姝哭上几场,还能顶着被高封遗孀的名头,回京博一个贞烈贤良的好名声,说不定还能引得哪个瞎了眼的王孙贵胄垂怜。”
她顿了顿,唇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:“一死了之,对他们来说,太便宜了。”
裴晏清的眉梢轻轻挑起,眼中的兴味更浓。
他喜欢看她这副模样,冷静、理智,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,每一步都算计到极致,连对手死后的名声都不放过。
“那依世子妃之见?”他顺着她的话问道,语气中带着一丝纵容。
“好不容易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,还没吃到嘴里,就被人一脚踩进泥里,你说,这滋味如何?”沈青凰抬眸,迎上他的视线,那双漂亮的眼睛里,没有丝毫温度,只有一片冰封千里的寒意。
“让他们满怀希望,以为前途一片光明,然后……再当着全京城的面,将他们的希望狠狠砸碎,让他们从云端跌落,摔得粉身碎骨,颜面尽失。”
“让他们知道,在京城这片天底下,只要我沈青凰不想让他们出头,他们就永远只能做一条匍匐在地的狗!”
这番话,她说得极轻,却字字如刀,带着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狠戾。
裴晏清嘴角的笑意缓缓扩大,他终于彻底明白了她的意图。
杀了他们,太简单了。
诛心,才是最残忍的报复。
他低低地笑了起来,胸腔微微震动:“世子妃真是……越来越让为夫惊喜了。”
他松开她的手,身体微微后仰,靠在椅背上,姿态慵懒而优雅,“说吧,要为夫做什么?”
“吏部外放官员,最终的名单,由谁敲定?”沈青凰问道。
“吏部尚书,李世安。”裴晏清几乎没有丝毫停顿地答道,“一个出了名的老顽固。为人刚正不阿,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,最恨的便是走后门、拉关系之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