霞不要!我还只是个孩子!”
商清平这声绝望的呐喊,并没能唤醒两位长辈丝毫的良知。
叶清晓和程复,一个是历经死亡心如铁石穿书而来,一个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复仇阎罗,心肠早就硬得能碎大石。
被他们盯上的“猎物”,哪有轻易逃脱的道理?
从那天起,商清平快乐的、可以偷偷看话本的童年,正式宣告终结。
程复的书房,成了她第二个“课堂”。
堆积如山的奏折被分成了两堆,一堆是程复需要亲自处理的机密要务,另一堆,则是各地巡抚、知府上报的,相对常规的政务——比如某个县下了多少雨,某个地方出现了祥瑞,通常是马屁,亦或是某个老臣又写了篇又臭又长的请安折子……
这些,都成了商清平的“功课”。
她被迫学着用朱笔批阅,一开始只是写个“已阅”,后来渐渐要学着分析利弊,给出初步意见,再由程复复核。
叶清晓也没闲着,把她那女子学堂的账本、人事纠纷也时不时塞给商清平“练手”,美其名曰“全面培养”。
商清平感觉自己就像一头被赶上架的小牛犊,每天面对着案牍劳形,小小的身子几乎要被埋进文书堆里。
她时常抬头,用幽怨的眼神看向一旁悠闲喝茶、或是和叶清晓低声说笑的程复,内心充满了对“成年人的世界”的控诉。
然而,抱怨归抱怨,商清平骨子里流淌着皇家的血液,更继承了其父的聪慧与其母的坚韧。
在最初的抗拒之后,她很快展现出了惊人的学习能力和政治嗅觉。
程复的教导严苛却精准,叶清晓的“歪理”时常能提供意想不到的视角。
她在痛苦中飞速成长,稚嫩的肩膀,开始被迫扛起江山的重量。
时光荏苒,又是三年过去。
皇帝商栩终究没能熬过那个寒冷的冬天,在一个雪夜溘然长逝。
深爱他的宸妃菡霜,哀恸过度,竟在同一天夜里,随他而去。
帝后同日崩逝,举国哀悼。
程复以雷霆手段稳定了局势。
他将无子无宠、早已失势的叶清婉送往皇陵“静养”,实则终身圈禁。
其余妃嫔,愿意离宫归家的,厚赐金银;不愿离去的,则统一迁往京郊行宫颐养天年。
他以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,清理了先帝的后宫,为新帝扫清了潜在的麻烦。
年仅十二岁的太子商清平,在程复与一众心腹大臣的拥立下,身着重孝,一步步踏上那至高无上的龙椅。
她身形尚且单薄,面容稚嫩,但那双清澈的杏眼中,已有了远超年龄的沉稳与坚毅。
满朝文武,表面恭敬,内心大多在嘀咕:
这司礼监掌印程复,怕不是又将这小小皇帝彻底架空,成为他掌中傀儡,继续他“九千岁”的权倾朝野。
然而,出乎所有人意料。
程复非但没有揽权,反而开始以一种近乎严苛的态度,督促、辅佐小皇帝亲政。
他将政务一点点放权,耐心教导她权衡之术,引导她建立自己的班底。
遇到棘手难题,他会分析利弊,却将最终决断的权力交到商清平手中。
当有老臣试图以“陛下年幼”为由糊弄或施压时,程复那双冷冽的眸子扫过去,往往比小皇帝的任何斥责都更具威慑力。
五年时光,在日复一日的朝政历练中悄然流逝。
当年的小太子,已成长为十七岁的少年天子。
她身量渐高,常年男装和刻意压低的嗓音,掩盖了少女的柔美,只余下天家的威仪和聪慧果决。
朝堂在她的治理下,虽偶有风波,但国力强盛,百姓安居乐业,农业经济都蒸蒸日上。
于是,一些心思活络的大臣,开始将目光投向了皇帝的后宫。
选秀的奏折,开始试探性地呈上御案。
也正是在这个时候,叶清晓的女子学堂,经过十多年的发展,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小小的试验田。
规模扩大了数倍,遍布京城乃至几个重要州府。
学堂里走出的女子,有的成了医术精湛的女医,悬壶济世;
有的精于算学,掌管家族产业甚至被户部破格录用;
有的文采斐然,著书立说;
更有少数佼佼者,凭借真才实学,通过程复和商清平暗中设置的特殊渠道,已然进入了朝堂,担任着不起眼却关键的职位。
女子并非只能相夫教子的观念,如同悄然渗入土壤的春雨,虽然缓慢,却切实地改变着一些东西。
面对选秀的呼声,年轻的皇帝在又一次早朝上,做出了一个让满殿文武目瞪口呆的决定。
她没有动怒,甚至没有看那些请求选秀的折子,只是用那经过刻意训练的、略显低沉的声音,平静地宣布:
“众爱卿为国本操心,朕心甚慰。不过,选秀之事,不必再提。”
众臣疑惑抬头。
只见龙椅上的少年天子,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弧度,缓缓道:“因为朕,本是女儿身。”
轰——!
一句话,如同惊雷炸响在金銮殿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