包间里很快被清理干净,连一丝血腥气都未曾留下,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与死亡从未发生。
程复背对着叶清晓,站在窗边,看着楼下东厂番子们有条不紊地控制场面、搜查线索。
沉默在房间里蔓延,带着一种粘稠的、压抑的重量。
过了好一会儿,程复的声音才低低地响起,打破了寂静:“夫人会觉得咱家是在滥杀无辜吗?”
他没有回头。
叶清晓正拿着块干净的帕子擦刚才不小心溅到袖口的水渍,闻言动作没停,头也没抬,只是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:
“那掌印在生出这滔天仇恨之前,也属于‘无辜’的一类吗?”
程复的脊背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。
他没有回答。
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,很多时候,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。
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过往,便是这沉默最好的注脚。
叶清晓擦干净袖子,将帕子随手丢在桌上,这才抬眼看向程复僵硬的背影。
她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,既没有恐惧,也没有同情,只有一种近乎通透的平静。
“其实吧,”她开口,声音依旧带着点惯常的懒散,
“我看事情,很少会去纠结什么是对,什么是错。自从我十六岁离家,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时候,我早就明白了,纠结对错屁用没有,还容易内耗。”
“很多时候,我只看利益,只看自己高不高兴。”
她说得直白而冷酷,“掌印别看我有时候好像善心发作,捡回意娘,安排云娘,那是因为只是举手之劳,顺手而为。但如果会损害到我自己的利益,或者让我不高兴了……”
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刚才涟漪倒地的地方,语气没有任何波澜:“就像刚才的涟漪,就算死在我面前,我也不会多管闲事。”
叶清晓心里太清楚了,当初带回意娘,固然有看不顺眼的因素,但也未尝没有存着试探程复的心思。
她想看看,程复所表现出对她的纵容,底线在哪里。
而就在刚才,程复那句冰冷的质问,已经让她试探出来了——
程复的底线,就是任何人都不能干涉他的仇恨。
所以这条线,她不会越过去。
叶清晓从来都不是什么圣母。
再说得冷漠残酷一些,这个世界的人在她眼里,某种程度上都是一群“纸片人”。
自从上辈子被亲生母亲推进河水溺死的那一刻起,她看谁都带着一层隔阂。
像是她喜欢的人,她愿意更花心思一些,但不代表她会为了别人,让自己的利益受损。
为了一个涟漪得罪程复?这不划算。
如今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,她行事全凭自身好恶。
程复对她好,纵着她,护着她,她自然就向着程复。
更何况是这种涉及灭门的血海深仇?那根本不是三言两语、是非对错能说清的。
未经他人苦,莫劝他人善。
叶清晓不知道程复曾经经历过什么,她没有资格,也懒得去质疑和干涉他的每一个决定。
她看着程复的背影,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,轻笑了两声:
“打个比方吧。要是我以前的闺蜜被男人辜负了,我能把那个渣男骂得狗血淋头,祖坟都给他骂冒烟咯!但要是我闺蜜辜负了别人……”
她耸耸肩,一脸理所当然:“那我肯定会安慰她,‘宝贝,没事儿,他和你没有缘分,不是你的错,千万别自责!’”
“你看,人大多数都是这么双标的。”
“一个只见了一面的涟漪和掌印,我选谁,这还用问吗?”
程复缓缓转过头,看向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