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阳如血,泼洒在镇北城的城楼垛口上,将积雪染成暗红。
镇北王朱辰逸立在箭楼窗前,玄色披风被朔风掀起,露出底下玄羽硬甲。
他指节叩击着冰冷的窗棱,每一声都似撞在北疆残破的筋骨上,留下沉闷回响。
“必须有所作为了。”朱辰逸的声音压过风雪,带着斩钉截铁的沉重,“这王朝积弊已深,犹如被冻煞啃噬的枯骨,看似完整,内里早已朽透。”
朝廷在党争中耗去半条命,北地的雪却等不起——女真部在侧虎视眈眈,冻煞尸夜里啃食边民的惨嚎,每夜都能飘进卫城。
作为世袭镇守此处的镇北王,他既护着万千黎民,也得保自家百年基业。
指尖划过窗台上凝结的冰棱,他眼底泛起冷光:北疆大都督魏国公徐钦那老东西,怕是也在打同样的算盘。
案几上,一块人头大小的煞精静静躺着,在残阳下泛着暗哑光泽。
这是他耗费三年从晋商手里换来的秘材,当年戚继光督造戚家军甲胄时,便曾用此煞精克制过北地邪物。
“谁曾想这煞精,竟是冻煞的克星。”朱辰逸掌心抚过煞精的表面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“三日后,就看沈大匠师能不能把这煞精,锻成破煞的刀。”窗外的阴云压得更低,似要将整个镇北卫都埋进风雪里。
镇北城卫城外,觉华岛侧的沉礁屿如一块嵌在冰湖中的黑铁。
林昭的身影如狸猫般掠过结冰的湖面,脚尖点在冰面激起细碎冰晶,几个起落便踏上屿心。
他抬手一声低哨,高空盘旋的雷雕”立刻俯冲而下,铁爪抓着一根枯枝掷在他脚边——那是四周无人的信号。
屿心的积雪未化,“魔刃”苏泽的尸身躺在一块发黑的礁石上,虽已冰冷僵硬,可天罡境大武师的肉身强横异常,加之零下的严寒庇护,竟无半分腐坏迹象。
林昭蹲下身,指尖拂过苏泽冻得发硬的肌肤,眼中精光一闪。
“幽冥晶、辰砂秘浆、北地苍术......”他从背囊里取出各类物事,瓷瓶碰撞的脆响在死寂的屿上格外清晰。
这些都是他花重金从商行与聚珍阁换来的,按温家传下的镇煞古法,需先以秘药防腐,再灌辰砂模拟古尸封存之术,一步都错不得。
半日后,的尸身已被处理妥当,周身覆着一层泛着银光的浆膜。
林昭深吸一口气,掌心摊开,一枚鸽蛋大小的晶体浮现,丝丝白气在晶体表面缭绕,散发出刺骨的阴寒——这是斩杀冻煞尸后凝结的“冻煞核”。
“温家镇煞诀,可别出岔子。”林昭低声自语,指尖已飞快结印。
他早已将口诀烂熟于心,此刻念出时字字铿锵,带着穿透风雪的力道:“血罡为引,尸身归召!”
轰!
话音刚落,一股阴寒罡气猛地从林昭体内爆发,四周温度骤降,地面的积雪瞬间凝成果冻状,呼出的白气刚出喉咙便化作冰碴。
掌心的冻煞核剧烈旋转,白芒暴涨,如一道流星般直射苏泽被火药灼伤的头颅,瞬间没入其中。
林昭早有准备,左手扣着守心印的药引,右手萦绕着炎阳印罡气的余温,全身气血奔腾如潮,随时应对尸傀失控的反噬。
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,苏泽空洞的眼眶中突然燃起两簇惨白火焰,凛冽寒气顺着火焰蔓延,将他面部的灼伤痕迹都冻成了冰壳。
火焰摇曳片刻后渐渐收敛,最终凝练成绿豆大小的白瞳,在昏暗光线下莹莹发光,透着死寂的诡异。
“咔咔——”
骨骼摩擦的脆响突然响起,苏泽僵直的尸身开始剧烈颤抖,积雪从他身上簌簌掉落。
下一秒,他猛地直挺挺站起,身形依旧魁梧如铁塔,只是周身萦绕的死气,比屿上的寒风更令人心悸。
即便是早有预料,林昭还是下意识后退半步,护体罡气瞬间爆发,在周身撑起一层淡金色的光罩,衣袍被罡气鼓得猎猎作响。
右手的炎阳印罡气已然凝聚,左手指诀蓄势待发——这可是一具天罡境大武师的尸傀,一旦失控,整个沉礁屿都得被拆平。
好在苏泽站定后便不再异动,只是白瞳直直望着前方。
林昭试探着变换指诀,只见苏泽僵硬的左腿缓缓抬起,起初如提重物般迟缓,可随着指诀流转,动作越来越流畅,不过片刻便行走如常,与活人无异。
“这比湘西赶尸人的法子,强出百倍不止!”林昭眼中闪过一丝得意,嘴角忍不住上扬。
他心念一动,指尖指向不远处的桶粗枯松:“去,砍了它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