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哭声,是她对楚云袖迟来的祭奠。
马车在夜色中前行,唯有车轮滚动声和阿音压抑不住的痛哭声在车厢内回荡。
不知过了多久,阿音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,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。
她抬起头,脸上泪痕交错,眼睛红肿得像桃子。
她看向顾铭,声音嘶哑,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心翼翼的祈求。
“公子……”
顾铭温和地看着她。
“嗯?”
阿音的目光再次回箱子里的旧物上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方旧手帕:
“我想……我想给娘……立个衣冠冢。就在城外……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。”
她抬起泪眼,满是恳求和不安。
顾铭没有丝毫犹豫,立刻点头。声音沉稳有力,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。
“好。我们这就去办。”
“别怕,有我。”
阿音看着顾铭坚定的眼神,心中那块沉甸甸的巨石,仿佛松动了一丝。
她用力点了点头,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滑,但这次,似乎多了点微弱的光。
顾铭探身向前,对车夫道:
“劳驾,先寻一处寿材店。”
车夫沉稳的声音传来。
“公子放心,的知道城南有家老店二更才关张,现在应该还开着。”
马车调转方向,朝着城南驶去。
夜色已深,大部分店铺都已关门歇业。
城南一条相对冷清的街道上,果然还有一家寿材铺子亮着昏黄的灯火。门板只下了半扇。
顾铭带着阿音下了车。
店里只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掌柜,正就着油灯打盹。
听到脚步声,他睁开浑浊的双眼:
“客人要置办什么?”
顾铭拱手道:
“想买一口薄棺,一块青石碑。”
老掌柜打量了一下顾铭和阿音,见阿音眼睛红肿抱着琴,心中了然几分:
“薄棺有现成的松木。石碑……青石的需现刻。”
他指了指角里几块打磨好的青石坯料。
阿音的目光立刻在一块大适中、石质温润的青石上。
她走过去,手指轻轻抚过冰凉的石头表面。
“就这块……”她声音很低。
顾铭点头。
“烦请老丈,碑文刻‘先妣楚氏云袖之灵位’,款……‘独女楚洛音泣立’。”
阿音身体又是一颤,眼泪无声滑。
老掌柜默默记下,取来工具,开始叮叮当当地刻字。
昏黄的灯光下,石屑纷飞。
一刻钟后,最后一笔刻完。
老掌柜吹去石屑,露出清晰的字迹。
顾铭付了钱,车夫和寿材店的伙计合力将薄棺和石碑搬上马车。
马车再次启程,驶向城外。
夜色更浓,星光黯淡。
车夫将车赶到城外一处依山傍水的缓坡。
坡下溪水潺潺,坡上野草萋萋,几株野花在夜风中摇曳。
远离天临府里的喧闹和污秽,清幽寂静。
“公子,您看此处可还使得?”车夫停稳车,问道。
顾铭和阿音下车。
阿音环顾四周。
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,带来草木的清新气息和溪水的凉意。
远处有蛙鸣虫唱。确实是个清净安宁的地方。
她走到坡地中央,用力地点点头:
“就这里吧,娘最喜欢溪了。”